马谡本意自是想与杨清探讨一番夷陵之战战术部署的得失,可不敢与才认识的人议论先帝昔日的战略对错,他见杨清如此敏捷地想到这一层,不禁又对杨清高看了一眼,旋即解释道:“某当然只是想听听杨郎君对夷陵一战我军部署和进攻策略的看法罢了”
夷陵之战汉军的部署得失以及最有利的进攻策略,千百年来已被研究透彻了,不过这种兵法推演自是众说纷纭、谁也不服谁,杨清也是研究过有自己的看法的。他沉吟了片刻,随即说道:“先帝东征一战,前期我军士气旺盛、攻势连连,破吴军于巫城、秭归,连败吴将李异等,而陆逊则采取间次后退、诱敌深入、积蓄力量、等待反击的策略将我军引入连绵数百里的峻岭密林中,而到这时吴军则坚守夷道猇亭一带,坚决不放我军进入平原。待我军战线拉长、师老兵疲、天气炎热时,吴军则乘流断围、大举火攻致使我军大败。故而清以为夷陵一战,我军之所以大败,在兵事上的原因有三。”
马谡稍稍正了正上身道:“愿闻其详。”
杨清道:“一是我方的水军不如东吴,掌握不了制水权。自关君侯丧后,我大汉再无一支精良的水军,东征时我们虽有一些水军但远不能与东吴水军抗衡,故而东吴水军能在大江上活动自如。无论是隔绝江北黄权部还是乘流断围袭击我军在江南的连营,甚至还有在大战后期利用大江追击先帝,这些意图吴军都顺利实现,可谓是我军失败之首因;二是在进逼夷陵之后,为打破僵局,先帝舍弃了水陆并进的战法,效仿昔日汉中取定军山的作法,舍弃猇亭的陆逊,自江水西岸翻山越岭去进攻猇亭之后的夷道城,可是却久攻未下被孙桓所阻。此举极为冒险,一旦成功就可从后面包围陆逊,可是失败之后就会被吴军反包围,可惜后来果真失败了;三是先帝军中没有深明兵法的谋士为先帝出谋划策。黄权黄公衡已被派往江北防备魏军,令兄季常先生则被派往武溪郡招抚武溪蛮,其实防御江北和派人招抚蛮夷都大可不必将黄权和令兄派出。若依黄权之计,以他为先锋,先帝坐镇后军,或是令兄留在军中,纵然不能胜,也必不会遭至如此大败。”…
说完,杨清长吁了口气,施礼笑道:“清对夷陵之战的过程也只是道听途说,此时试言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参军莫要取笑啊。”
杨清一席话将自己对刘备夷陵之败在军事上失败的原因道出,这令马谡震惊不已,杨清所言和他与诸葛亮后来的分析竟然相差不多,要知道他与诸葛亮乃国家重臣自是全盘知晓大战内幕,而杨清不过一介白身竟然只凭听闻就能分析的如此准确,此人之才真不在自己之下呀。
马谡哪里知道杨清乃后世之人对夷陵之战的经过也是十分熟悉的,他忍不住赞道:“杨郎君真乃大才也,足下所言可谓是一语中的,某十分佩服。”
他决定再探探杨清的虚实,又期许地问道:“若以君看来,此战该如何打?”
“唉,在下只怕也只会一直保持水陆并进的态势,并效黄公衡之策,一部为前驱,而建议先帝坐镇后军以为后手。”杨清长叹了一声:“此外就只有看临敌应对、寻找战机了。就如先帝绕过猇亭直攻夷道一计来说,此计虽是凶险,但若真的攻取了夷道城,则处于危险之地的就是陆逊了,那么后来之事就大不一样了。”
马谡又吃了一惊,此人带给自己的惊喜倒是越来越多了,他颔首道:“杨郎君之言却是实话,就是丞相后来论及此战也大抵是这个想法。”
杨清想不到诸葛亮竟然也是如此想的,忍不住问道:“依诸葛丞相之能,就无其他取胜之道了?”
“倒也不是。”马谡摇了摇头道:“丞相还曾提出,先帝可以自己为疑兵吸引吴军主力,黄权所部则可想法越过夷陵一线直入南郡或武陵将荆州腹地搅个天翻地覆,这样或有可为,至于防御魏军大可不必派如此多的人在江北,毕竟魏国并无参战迹象,且以魏军水战之力做好长江防线即可。”
杨清点了点头,此策倒与后世伟人所提出的想法相类,只是十分考验分兵主将的领兵治军能力,黄权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值得一试。
二人又谈了些其他战例,所论所言倒也契合,马谡对杨清印象越来越好,认为此人兵法韬略非比寻常,杨清也对马谡感官甚好,觉得他倒真是个上佳的参谋人才。两人愈发投缘,不知不觉已聊了一个多时辰,马谡见时候不早了,还是将自己今日之行真正的目的说了出来。
“明之,诸葛丞相将于今日下午召见你,你要做好准备。”此刻两人关系已近,马谡不再以杨郎君相称呼。
“原来如此,清明白了。”杨清又笑道:“那幼常先生何不早言?”
马谡也笑道:“此事本是他人来传话,近日你名声响于城中,我十分好奇,就接了这差事特来拜会。”
“原来是这样,有劳幼常先生了。”
望着马谡远去的背影,杨清心中哪里不明白马谡的本来用意,什么特来拜会,分明就是来试探他的虚实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坏事,因此他并不在意。此刻他心中踌躇的是下午面见诸葛亮又该如何应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