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江安遇的声音沙哑的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久到赵一究也想不起来是多久,他的声音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赵一究默默攥紧手机,突然心酸的很,没来由地他想起那句话。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他忍不住回想大一刚认识江安遇那会儿,他被老师挂了课,没办法只能在表白墙上找一个学长辅导,阴差阳错地加错了微信。那头江安遇听了他的遭遇,点点头,说‘你,来,图书,馆’。
语气很怪,但他能听得出诚恳和认真。
后来他才知道,江安遇十几岁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了。他又问你父母没有带你去看过这个毛病吗,江安遇沉默了好久,才用手语告诉他。
‘我,是孤儿’。
有一次他问江安遇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他点头又摇头,摇头那时候,他嘴角微微抿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强装镇定。
‘还有,小叔,他疼,我。’
大概他小叔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也对他是真的好,好到可以弥补父母的空缺。
听筒那头实在是太寂静了,连赵一究也忍不住心疼他,他也才二十二岁。
“我舅舅听过你的名字,我妈妈经常在他面前提起你的!”赵一究鼓励他,“他也说你很厉害!你放心,你小叔的病肯定能治好的,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
赵一究忍不住想,要是秦墨当初肯让江安遇去接商演,他早就不是这个身价了,可江安遇天生就该坐在维也纳的□□里,享受万人敬佩的目光,去做一个当之无愧的大钢琴家。
他现在却违背了秦墨的意愿,让江安遇去餐厅弹琴...实在是太对不起江安遇的天分,也委屈了江安遇自己。
“小遇,”赵一究紧抿着唇,“你要不找找秦教授吧,秦老师这个人也只是看着冷冰冰,但他心其实还是好的,这次期末考他都大发慈悲让我过呢,他肯定会帮你的!”
“或者我让我爸给你找最好的医院?”
提起秦墨,江安遇紧紧攥着衣角,透亮的眼睛里缓缓又聚起一层水汽,难过的不知道要往哪里看,可来往都是疾奔而过的车辆,哪一辆都不是秦墨的迈巴赫。
于是他忍不住开始想,师兄遇到车祸那时候,心里在想什么,是‘小遇被欺负了’还是‘被货车撞得太疼了’。
可是不管哪一个,都让江安遇心疼,心口撕裂一般的疼。
他突然觉得活着好累,除了给师兄治病,他没有理由可以坚持下去了。
可是赵一究的关心来的太及时,让他心里的矫情在恍惚间消散了个干净。
“谢谢,一究。”
他说的很认真,也是第一次开口,叫赵一究的名字。
那头的赵一究沉默片刻,突然酸了鼻子,甚至不敢和江安遇在电话里道别,就这么匆匆挂断电话,然后给他发了餐厅的位置,说他在那里等他。
等江安遇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餐厅人最多的时候。
赵舅舅显然对江安遇的到来很高兴,甚至说他可以不用面试,直接上岗,“听说小遇在学校很照顾我这侄子,实在是辛苦你了。”
江安遇摇摇头,他的生活里几乎没有接触过陌生人,难免有些紧张。
重新坐在钢琴凳子上的时候,他指尖竟然有些颤抖。赵一究坐在台下的餐桌上,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江安遇勉强弯了弯嘴角,只有他自己知道,掌心攥出的冷汗。
掌关节微凸起,指尖落在钢琴上那一刻,那架被死死钉在地上的钢琴骤然浮现在眼前
‘要我说啊裴哥,你这眼睛不眨就丢了快小千万进去,可别真处出感情来,兄弟都是过来人,稍微花点钱得了,别真动刀动枪的,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难得你聪明一次,那如果真的是小叔做的呢,怎么,还要杀了我?’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和裴应声,我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我母亲经常坐在这里弹琴,裴应声不喜欢我母亲和我,我母亲生前得不到的钢琴,死后却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钉死,没有人可以随意抬走。他用这样的方式,在羞辱我。’
裴应声那天审视他的目光太过冰冷,以至于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裴应声就坐在这餐厅的哪个角落,正在用那种疏离又轻蔑的目光看着他。
于是指尖抖动的更厉害。
嘈杂的声音忽然躁动起来,在寂静的西餐厅里,像是平地炸起的惊雷,乱人心弦惹人糟心。
餐厅里忽然燥起的人群江安遇已经无暇关注,他只是诧异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又试了试最简单的,甚至是钢琴入门的指法教程。
鼓噪。
烦嚣。
江安遇抬头,他眼里的茫然和害怕,再一次冲击着赵一究。
他的手不受控制了。
“能不能弹了,这是从哪里找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就是!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
江安遇倏地起身,慌乱之中撞倒脚下的猫包,他歉意地向大众鞠躬,然后背起猫包,向赵一究和他的舅舅道歉,失措地跑出去。
赵一究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而上台,坐在他位置上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满是诧异,面前放的琴谱是最简单的那一种,甚至可以说是江安遇十几岁就熟能生巧的曲子。
角落里,男人微微皱眉,跟上他步子,直到追到地下车场,才终于把人堵住。
“小遇!”
薛颂风没想到在这里吃饭会遇到江安遇,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演出,甚至把这场演出搞砸,等到面前的小朋友抬头,薛颂风才发现,他抖得厉害。
和当年他离开那天,藏在裴应声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直到此刻,薛颂风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心疼。
“不要怕。”他轻轻拢着他,绅士到了极点,“小遇,发生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江安遇的声音满是无助又小如蚊蝇,惶然失措的感觉薛颂风很难体会,但江安遇的样子他实在怜惜。
“我,不会,弹钢,琴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等不到的老铁们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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