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正常的。往常犯人,谁不是一天一个窝头对付?可现在,对着一个个非但没有形销骨立,反倒面色红润,甚至在牢中写下一篇诗集的文官、百姓们,诸人无言相对。
谁也说不清那些馒头饺子是从哪儿来的。消息传到秦纵耳中,他若有所思,心头浮出一张面孔。
虽然事务仍多,但秦纵还是抽出时间,再去拜会神仙。
他是微服出巡。因百姓大多识得他的面孔,秦纵还有意做了遮掩。出宫之前,想了想,又让人把裴钦叫来。
裴钦这些日子操劳太多。上次见他,秦纵只觉得裴钦的脚步都在打飘。还是出门转转,最重要的,看能否再从神仙那儿讨得一杯茶来,也让裴钦状况好些。
等人来了,见到秦纵面前的马车,裴钦略显迟疑。
秦纵见状,问他为何如此态度。裴钦听着,说:“与陛下共乘一驾……”
哦,秦纵懂了。
裴钦又在孜孜不倦地劝他,既然登基了,就拿出皇帝的威严。
按照他的说法,如今秦纵只觉得所有人都交情甚好,自然不会在意一些僭越。但到了一年、两年之后,他兴许就要觉得,手下人不知分寸,怎么把皇帝当做兄弟、小辈?
秦纵听他这话,心想,我看你这会儿就挺“僭越”。
他眼神幽幽,语气不轻不重,说:“去不去?——你这样子,再不喝茶,我怕你没命继续上朝。”
裴钦嘟囔:“那不若放我回府歇息。”
秦纵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裴钦到底笑了,打起精神,说:“走!”
他口中说再多次“不该”,但被秦纵这样特殊对待,到底还要欢喜。
至于往后,若是真有被治罪的一天,裴钦觉得,自己也认了。
倘若看不清人,做出错误判断,以至于让自己陷入险境,那原本就是他的错。
马车碌碌出京。谁也想不到,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灰扑扑的车子,里面坐着世间最尊贵的青年。
车中有一小案,旁边摆了笔墨。
秦纵在案前坐下,熟门熟路地抽出小案之下的抽屉,从中取出折子。
忙啊!
批了两笔,他看向裴钦,眼神明显:朕都在干活儿了,你怎么还不来?
裴钦深感自己上了贼船。他摸摸鼻子,在秦纵面前坐下,同样加班。
马车晃荡,路过一处坑坑洼洼的地面时,小案蓦地倾斜。
不用秦纵动手,裴钦将其扶住。
期间,动作太大,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滑出,落在秦纵身前。
秦纵伸手去捡。原本是要拿起还给裴钦,但在他尚未碰到那样东西说,裴钦的手已经从另一个方向伸了过来,将其蓦地抄起。
秦纵:“……”他维持着原先动作,视线幽幽,看着身前之人。
在他目光之下,裴钦轻咳一声,说:“此路不平,还要说与工部,让他们派人修补。”
秦纵看他。
裴钦:“那茶水,真有如此妙用?这么说来,我的血,能不能救人性命?”
秦纵看他。
裴钦:“世上当真有神仙吗?呃……”
他终于败退,灰溜溜地从袖中取出一物。
秦纵这才看清,那原是一本书。
封皮上书着一行大字,名曰《大名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