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应声后出去,没过过久,诊室门从外面打开,进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孩子。
洛萸正喝着咖啡,眼睛微抬,瞧见她了。
嗬,还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把咖啡杯放下,淡声问:“你家里人知道你要整容吗?”
似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范桃愣了好久,松开正拖椅背的手,转身就要出去。
“周攸宁知道吗?”
果然,范桃不走了,停在那里。
周攸宁要是放古代,多少也是个灭国的祸水。
洛萸让她先坐。
范桃迟疑的折身过来,坐下。
模样有几分拘束。
洛萸翻看着她填写的资料单,语气称得上温和:“整鼻子的费用在一到三万左右,你知道这笔费用对你家里人来说,需要省吃俭用多久吗?”
她脸色涨红:“不用你管!”
助理端着泡好的茶进来,放在桌上,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很快就出去了。
洛萸问她:“那你知道,整完鼻子以后,后期还需要不断修复,甚至还会承担一定风险?”
她低着头,不说话。
“整容都是有风险的,能不整就尽量不要整,这是我身为一个整容医生对你的劝告。”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范桃能不能听进去,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
思来想去,洛萸还是给周攸宁打了个电话。
范家不是能这么轻易拿出几万块的家庭,范桃能找的,好像也只剩下他了。
洛萸原本约在了南大附近,外面下着雨,她不忍心周攸宁跑这么远。
但最后还是被他一句话打断。
他擅自做了决定,医院外面的咖啡厅。
洛萸挺嫌弃的:“那家咖啡厅里的咖啡连狗都不愿意喝。”
他大抵是在笑,因为洛萸听见了。
喉间冒出的一点气音,温温柔柔的。
“我半个小时左右到。”
洛萸看一眼时间:“正好饭点,要不一起吃个饭?”
周攸宁同意了。
这次居然这么爽快就答应,洛萸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许嘉凉过来串门,见她拿着手机站在那里发呆。
上前挥了挥手:“被点穴了?”
洛萸反应迟钝的转动眼球,看着她。
“许嘉凉。”
“嗯?”
她说:“我终于理解那些中了彩票的人是什么心情了。”
-
她提前十分钟就下去了,甚至还点好了咖啡。
两杯美式,常温的。
这个总难喝不到哪里去。
周攸宁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他说的半小时那就真的是半小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洛萸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掐点来的。
感受到他推门的那瞬间,咖啡厅里女生的眼神都陆陆续续的往他那边看。
洛萸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用眼神猥亵的感觉,不怎么爽的举手挥了挥。
“这边。”
急着宣誓主权呢。
周攸宁今天穿了件灰色高领毛衣,裤子是灯芯绒的,休闲舒适。
头发比上次见短了点,咖啡馆的昏暗灯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加了层柔光滤镜。
他拖出椅子坐下。洛萸说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专门给他点的热美式。
已经不热了。
他歉疚的问:“等很久了吗?”
洛萸摇头:“如果是等你,等再久我都愿意。”
周攸宁却没说话,只看着她。
洛萸有点心虚的移开视线,总觉得自己那点拙劣的演技是骗不了他的。
周攸宁却轻声笑笑:“想吃什么,作为赔罪,这顿我请。”
洛萸狮子大开口:“怎么说也得是京兆尹那种程度。”
她不过随口开的一个玩笑,周攸宁却认真的点头:“现在开车过去可能需要五六个小时,坐飞机的话会快些,我先打电话预定位置?”
洛萸忙说:“我开玩笑的。”
他也笑:“我也是。”
然后洛萸就不说话了。
她总有这样的感觉,她一直以为占主导权的是自己,可故事翻到最后一页,却发现周攸宁早在她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看出了她后面的每一步。
他不拆穿,配合的看她演出。
最后站在戏台子上的,只有洛萸一个。
原本做为主角的周攸宁却是台下观众。
洛萸没了继续演戏的心情,和他讲了正事。
周攸宁若有所思:“她前天确实找过我,说想报个美术班,报名费五万。”
洛萸皱眉:“然后你就给了?”
“多发展一些特长是好事。”
“她要发展的不是特长,而是她的鼻子。”
周攸宁说:“我会找个时间好好和她谈谈的。”
洛萸仔细看了他挺久,始终没有从他淡然的脸上看出半点被欺骗后的愤然。
她感慨一句:“周老师脾气可真好,这都不生气。”
他说:“没有生气的必要。”
洛萸抬眸:“哦?”
“我资助他们,只是希望他们不必因为金钱而去放弃自己的未来。但我不会去要求他们按照我给他们规划的路来走。他们有选择的自由,我也没有管教他们的资格。”
洛萸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隐晦的四个字。
与我无关。
他用钱解决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剩下的,与他无关。
就好似冷血心肠套了个热心皮囊。
这个话题既然结束,洛萸也就没有继续往下讲了。
她又点了一块巧克力千层,说要先垫垫肚子。
等她想好吃什么了,再狠宰他一顿。
周攸宁沉默了很久,也像是思索了很久。
他问洛萸,先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显然这才是他今天过来的重点。
洛萸疑惑:“什么话?”
周攸宁看窗外,开始下雨了。
洛萸突然反应过来。
“算数的算数的!”像是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的曙光,她反复确定,“周攸宁,我喜欢你。”
很随意的一段告白,听语气甚至辨不出几分真心,匆匆忙忙的。
似乎怕他反悔,又带点捡漏的侥幸心理。
周攸宁收回视线,那双深邃好看的眼安静看她。
语气几分低沉,带着和她截然不同的认真:“是真的喜欢我吗,是真的非我不可吗?”
他说:“洛萸,我这个人认死理,你先想好,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