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街。
“走那么快干什么。”
“是老子走的快？”卫宸插着裤兜回头,斜了眼封曜手上拉着的大包小包，“叫你要带那么多东西？拢共才几天假，你要搬家吗？”
这么说着，卫宸不耐烦扯过来一个行李箱：“走快点,人家都在看你。”
封曜口罩之下唇角牵了牵,迈步跟在卫宸身边：“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在看你？”
“看我干嘛，又不是不认识老子。”卫宸切了声。
封曜耸耸肩：“可是我们出道了。”
“这边的人会知道我们出道才怪了。”卫宸嗤笑一声,不爽地锤了封曜一拳,“是你打扮得太招摇了！搞这么花枝招展的给谁看？”
封曜跟着他回来就算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也不穿平时的卫衣,上身一件ThomBrowne灰色卫衣,里面还穿了白衬衫，下面配上一条铁灰长裤，整个人穿得就像临江某贵族中学的臭屁精英小孩，走在这脏脏乱乱的街道里，完全是一道格格不入的“风景”。
封曜松了松衬衫衣领,偏过头来看他,“这样不好吗？我想给叔叔留个好印象。”
卫宸活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见鬼了一样看封曜：“你当见公婆呢？”
封曜面不改色：“这是基本礼数。”
“随你。”卫宸翻了个白眼,“你爱咋地咋地吧。”
反正老头子又不懂这些，才不吃你这一套。
但卫宸错了。
他家老头子这一套吃得明显很开心。
年三十的夜晚,电视机开着,播着谁也没看的年会节目。
四方小餐桌上，三个人正喝着酒。
卫永喝着封曜带过来的好酒，酒意上头，一张脸处处透着红。
“封曜你是队长是吧,”他嗓门洪亮地说：“卫宸这家伙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喂，老子比他大，轮的上他计较？他敢？”
卫永带着醉意，大手一挥：“你懂个屁！是人家小封让着你。”
“他让我？是老子让他好吧？”卫宸也喝的有点多，他回头，瞪着封曜道，“你和他说，是谁让谁。”
封曜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尔后道：“确实是卫宸让着我。”
卫宸得意：“老头子听到没？”
“这不就是人家让着你吗，”卫永嚷嚷，“瞧你欺负人这熟练的样子。”
“啊烦死了！”卫宸伸手去摇封曜衣领，睁大眼醉醺醺地凶他，“老子哪有欺负你，都是你成天甩脸子欺负人！”
“别去闹人家，吃饭就好好吃饭！”卫永伸出铁爪把他揪下来，“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是跟个小孩一样，”
卫宸捂着被揪痛的脖子，大叫道：“靠，老头子你力气小点行不行？”
封曜一直带着笑注视着他们两人，这样闹腾的生活，他不怎么体验过，此时此刻看着卫宸鼓着嘴气势汹汹地和他爸吵架，倒觉得格外……
格外的有活力。
喝到后程，卫宸又倒了。
封曜把他挪到床上，门口，卫永他爸爸忽然招呼他。
“小封，你来。”
封曜过去，才发现卫宸爸爸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份老相册。
“你看他小时候。”卫永笑笑，“你看，这家伙爱哭吧。”
封曜静静坐在卫父旁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页摊开，上面全是五六岁卫宸哭鼻子的样子。
有小手抹眼泪的，有瘪着嘴像受了天大委屈的，也有抱着一个人的腿嚎啕大哭的，林林总总，一张小脸上泡满了眼泪。
卫永手指拂过那些照片，一张严肃的脸上也带着几分不明显的温情，“他这小孩吧，从小就爱哭爱娇，他一哭，就舍不得凶他，只是后来没……只是后来，我一个人把他带大，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管他，没办法，错了就打，打到知错为止。”
“所以他就不怎么哭了，成了这副倔驴脾气，也没个长性。”
封曜头忽然被轻轻拍了拍，封曜一愣，便看到卫父朝他笑笑，他那双带着皱纹的眼睛认真而又温和的看着他，“你是第一个来我们家做客的小孩————上次，他说去过的生日的也是你吧。”
封曜点点头，唇不自觉地抿了抿。
封曜等了一会儿，卫永最后只是笑了笑，说，“看来卫宸那小子真的很喜欢你。”
“挺难得的，这小子不爱交朋友。”卫父拍着封曜的肩。
“你们俩好好相处，卫宸和叔叔一样脾气不好，但是心地不坏，不过要是他倔脾气欺负你性子好，你就来和叔叔说，”卫永豪迈地笑了笑，“我这儿大把办法收拾他。“
封曜只是笑笑：“没有，卫宸确实不欺负人。”
等卫永也醉呼呼回去睡觉，封曜重新静静看完了相册，才收拾完上床。
他刚爬上去，卫宸便无意识砸了砸嘴，翻了个身，头侧着靠着他，看样子睡得很香。
封曜撑着脑袋，看卫宸睡得这么香，唇角微微扬了扬。
他低声道：“喂，你和叔叔说过我吗？我真的是第一个来你家的？”
“……”
没有声音，睡梦中的卫宸，脸被磨着牙的某人捏了捏，“叔叔说你很爱哭，你确实挺爱哭的。”
“……”
封曜看着卫宸的侧脸，静默片刻，忽然问道：“叔叔说你很喜欢我，是真的吗？”
还是没有回音。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封曜低低道。伸手捏了捏他鼻尖。
卫宸蹭了蹭脸，兀自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