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青心头一跳,差点对着他脱口而出——“你到底谁啊?”
毫无疑问,他口中的“他”,指的就是“谢无青”,可眼瞅着一个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人,用这么忧愁的语气表示出对他现状的担忧,他总有一股微妙的诡异感。
想了想,谢无青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那位旧友……我听说傀儡门不爱同其他门派打交道,你是怎么结识他的?”
剑修大师兄愣了愣。
片刻后笑了笑:“也不算结识,只是幼年见过一面,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他娘亲曾救过我……我曾答应过她,会照顾他长大……可是……”
说到这里,声音突断,像是卡了壳,摇了摇头,才接着道:“我以为他在这里会过得更好。”
娘亲。
一个遗忘了许久许久,仿佛再也不会记起的面容,忽地浮现在了脑海中。
谢无青稍愣。
一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想问。可喉咙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
他没有再说话,视线望向前方。偏殿就在视线尽头的地方,殿体呈暗红色,仿佛同远山余晖融为了一体。
——
对于魔尊来说,这是极其无聊的一日。
虽然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药罐子也成日不着家,可那时候他要做什么魔尊比谁都清楚——是去给他采药嘛。
可现在呢,早上起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跟着那个不知名姓的抱剑青年跑了。
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连戒指都没带!
连他都没带!
走的时候,只将他放到了柜中,用衣服随意地压着,像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会丢失。
魔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尤其是——想到昨夜药罐子攥着戒指睡了大半宿,将他丢在泡澡桶里待了一整晚,便更生气了。
魔尊想了半天,甚至想出了“离家出走,让他着急”的主意。
然而,他仍旧虚弱的魂魄,似乎并不能支持他完成这一壮举,尤其是此刻,尸体还被困在了储物戒里面。
没有药罐子的一整日,都是无聊的。
他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只能沉默地窝在储物戒里,偶尔悄悄将魂魄探出去,观察外面的情形。
这儿是个很小的客栈,还是看起来便知道穷酸至极的那种。屋子很小,桌椅也都是老旧的。
唯一还算不错的是,这儿挺干净的,应当经常有人打扫。
魔尊生了会儿闷气,便开始数这间房门口路过的各色人。
数着数着,便开始走神,走着走着,就忘了生气。
路过的大部分是前来住店的修真者,看上去,应该都是正派的。只不过,魔尊过去还从未见过这么弱小的人。
甚至比药罐子还要弱。
还——这么多。
就是平时哭着喊着要给魔尊提鞋的家伙,站到他们面前,也能轻轻松松碾压一片,挥挥袖子便能流血千里。
他不禁好奇,这些人……真的有在认真修炼吗?
药罐子到底为何会扎进这种蝼蚁堆?
自甘堕落!
魔尊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不禁想,也许,正是因为成日和弱者混迹在一起,不思进取,他才会这么弱。
也许,身上还是有点天赋的。
想到他救命有恩,又一片痴心,魔尊觉得,日后等自己恢复了,似乎可以找个借口收他当徒弟,也算是成全了他的爱意。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越想越觉得,等回了魔界,定要在魔座上刻一行大字——“魔尊不负有心人”。
就在差点他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视线一瞥,又瞥见了此刻的处境。
好的。
那个“有心人”,此刻不知道同别人去哪儿厮混了。
好不容易消散的怒火,悄悄地,悄悄地,又在心头燃了起来。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