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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命运(2 / 2)

黎嘉年随即站了起来,走向屋檐下被小灯点亮的画架。

“今天没有暴风雪,没有凶手,也没有人死去。”他垂下头,打量着凌乱的颜料罐,侧脸线条被灯光照得很柔和,“但依然可以有侦探。”

段殊便轻轻应声。

当然有侦探。

他看着那个像在发光的自己,满杯澄澈的酒水仿佛倾倒在了心上,几分辛辣,还有随之漾开的酡然热意。

等黎嘉年被灵感浸没,专心地执笔开始画画之后,段殊悄悄地离开了露台,将整片空间都留给了他。

在他转身的瞬间,中间始终漆黑的套房,终于亮起了灯,模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段殊并未察觉,只是反复想起黎嘉年说过的话,想象着每个房间里全然不同的故事,如画卷无限延伸,于是他决定下楼看看。

两排小楼中间的空地用来供客人散步,青灰色凉亭与潺潺溪水,溪边缀着春日里的烂漫繁花,虫鸣悠长,鞋底落在石板路上,碾过了青青野草,发出窸窣的响声。

在那里能看见所有人,也会被所有人看见。

而他坐在凉亭里,才看了几分钟皎洁月色,尚未找到那个可能从隔壁房间伸出的摄像机时,身后先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跟我回去。”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命令语气,但其中夹杂着一缕陌生的东西。

段殊恍然地转过头,看见那张曾经亲手挑选的面孔上,流露出连那个人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不安。

后方的园林深处传来细细的猫叫。

安安怀里抱着叫做大黑的白猫,快步向这几排小楼走来。

今晚有过预约的客人已经悉数到达,她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下班休息。

但安安的心里始终弥漫着一点慌乱,她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黎先生哥哥,又想起情绪异常的陆先生,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

还有那个戴着帽子的最后一位客人,他说自己是段先生的朋友,问对方在哪个房间,安安本不想说,但碍于这位客人被莉姐万分重视的样子,再加上他确实能说出段先生的名字,安安只好告诉了他:102,一号楼的第二间房。

平日出入这间酒店的大多是很讲究颜面的有钱人,而且大家都是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安安乐观地想着,不过她仍匆匆向这里赶来,也许是出于担忧,也许是某种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窥私欲。

今夜的一二号楼全都客满,这片山间别墅灯火通明,她看见每一户都亮着灯,万籁俱寂,幽香浮动,和平常别无二致。

安安心情微妙地松了口气,怀里的猫咪慵懒地窝成一团,她正想去前方的凉亭放下大黑,坐下来休息休息,顺便拿出手机和好友感慨一下今天接二连三遇到的俊美客人,就看见那里已有两道人影。

她很快认出了那两个人,是黎先生和陆先生。

安安的眼睛里立刻盛满了闪烁的期待。

陆先生已经追黎先生很久了,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亲密但又很有距离感的状态,就像一前一后的102房和202房一样。

黎先生每次来都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他喜欢跟陌生人聊天,偶尔会在露台上画画,陆先生则完全不同,他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处理工作,成日待在房间里,仅仅从那扇正对着102房的窗户欣赏风景。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独处,而且站得很近。

虽然偷听是件不道德的事——安安在心里谴责着自己——但这是整座酒店的员工们都想知道的连续剧大结局,她实在无法抗拒这种近在咫尺的诱惑。

所以她放轻脚步,悄悄地竖起了耳朵,脑海里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将要发在同事群里的八卦标题。

然后她听见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

“陆执,他不爱你了。”这个声音是清冷沉静的,她只在今天傍晚听见过一次,“那个过去的我……不爱你了。”

这不是黎先生。

安安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免得自己惊呼出声。

这是黎先生的哥哥。

她慌忙转头确认,一号楼中央房间的露台上,有个身影独自待在迷蒙月光下,那才是真正的黎先生,他在画画,她刚才竟然忽略了。

而陆先生过了很久才回应。

他从来都沉稳凛然的语气,在绵长的虫鸣声中显出罕见的干涩。

“为什么?”

怀里的猫咪不声不响,在听见主人忽然变得剧烈的心跳声后,抬起了脑袋看她。

透亮的宝石绿对上安安写满不可置信的眼睛。

*

与此同时,102房里响起了持续的门铃声。

戚闻骁站在门口,他的帽檐压得很低,掌心里的手机屏幕停留在拨号界面,无人接听。

从昨天那个邀请段殊失败的电话开始,他再也没有拨通过这个曾经随叫随到的号码。

在接二连三的挫败之后,他的心头蔓延着难以言喻的焦躁感。

段殊不过是个空有皮相的笼中雀,陆执也只是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在戚闻骁过往的人生中,这样的人最容易解决,第一步利诱,第二步威胁,鲜少有人能扛过去。

但在这两人面前,他的手段完全失效了,相反还换来数道隐隐作痛的伤口。

——当他居高临下地对律师发出渡让玩具的命令时,没有预想中的错愕和犹豫,只看到对方近乎于轻蔑的笑意,还有从唇齿间挤出的那个字。

“滚。”

在陆执不留余地的狂妄态度中,利益交换显得毫无可能,场面立即陷入失控,戚闻骁快要记不清是谁先开始动手的,似乎是他自己,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字了,几乎在瞬间就怒火中烧,不假思索地挥出了拳头。

那一拳擦过了律师的下颌,也彻底激怒了对方,戚闻骁很快落入了下风。

他其实并不会打架。

一个家里有钱有势、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小霸王,百依百顺的同学、老师、朋友……戚闻骁在众星拱月中长大,有的是人愿意替他出头,不可能有打架的机会,只除了一次。

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这危险情境中走神的戚闻骁,额头撞上了尖锐的桌角,顿时涌出鲜血,幸好办公室外的人们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劝阻,努力将两人分开。

触目惊心的血滴渗进织花地毯,此刻的戚闻骁本应勃然大怒,对着看起来比他体面许多的那个人发出足够令人胆寒的威胁,但是他没有。

也许是流逝的鲜血让他陷入了一种昏昏然的状态,他捂着伤口,感到头晕目眩,忘记了当下的激烈冲突,记忆像上了发条的钟摆,不停往回追溯,一直拨到了四年前。

那时的戚闻骁还在念高中,比现在要盛气凌人得多,许多人对他敢怒不敢言,他知道这一点,但并不害怕,因为他同样知道没人敢承担惹到他的后果。

可惜凡事总有例外。

有个常常被他们欺负的好学生,戚闻骁自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总之不是班长就是学习委员,在一群尚未成年的同学莫名其妙袭来的庞大恶意中,他的精神被击垮了,办了很长时间的休学,与保送机会失之交臂。

然后在某个四下无人的黑夜里,有人巧妙地绕过了家里保镖的视线,将戚闻骁打晕了带走。

但这并不是一次蓄谋已久的绑架,只是一场纯粹泄愤的殴打,戚闻骁从来没有那么痛过,他在拳脚相加中醒来,又痛得几乎晕死过去,可他没机会晕过去,对方似乎存心要让他清醒着被折磨。

最后,在眼泪、汗水和鲜血的交织中,他意识到行凶的人离开了,可他说不了话,无法呼救,身体已经散了架,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等待得救或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陷在一片混沌中呼吸困难的戚闻骁,清晰地听到了一道好听又透亮的声音,像破开乌云的霞光。

“那条巷子里是不是有个人躺着?”

这是上天抛给他的救生圈。

“段哥你喝大了吧?哪来的人,就是些垃圾杂物,走了走了,再晚就要被宿管大妈记过了。”

有人要夺走他的救生圈。

眼角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戚闻骁像是被丢弃的垃圾,煎熬地徘徊在希望与绝望的边缘,在这极短又极长的一瞬,他在心里发下许多誓言,如果这个人真的救了他,他一定竭尽所能地回报,等痊愈之后,他愿意收敛起曾经的气焰……

“不行,我看见他动了,我要过去看一下。”

那是他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喂——你不是吧段哥!那里好黑的,等等我啊!”

然后就是纷乱的脚步,年轻大学生们惊慌的说话声,当听见那道清亮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的时候,戚闻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叫救护车了,你坚持住……”

声音忽远忽近,他像一艘深海里颠簸的航船,身不由己地驶入长夜,只剩那一盏引路的光。

戚闻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窗明几净的医院病房,看到了一脸焦心的父母。

他昏迷了很久,那几个大学生早已离开了,马路边的监控记录下了他们热心救人的举动,也记录下了行凶的人。

是那个好学生的哥哥,他为人生剧变的弟弟报仇,结束之后便已远赴他乡,做好了此生不能回家的准备。

这是戚闻骁唯一一次宽容,他让父母放过这个人,不再追究。也许是在生死之间,他意识到了冥冥之中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同样地,这也是他对救起自己的大学生的某种答谢,他觉得对方应该会高兴的。

如果戚闻骁想,可以很轻易地找到他。

但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甚至不记得那个人的全名,母亲同他提过一次,可他忘记了,如同忘记好学生的名字一样。

他保留了那个美好的幻象,像是从天堂传来的声音,无边深海里的北极星。

此后的戚闻骁的确收敛许多,即使仍然不改飞扬跋扈的本性,绝大多时候都点到即止,大概是害怕下一个为了报复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

直到他再一次听见那个声音。

灯光昏暗的酒吧里,有人弹着和弦简单的吉他,歌声却称得上华丽,如淙淙流水。

正坐在卡座里和朋友玩乐的戚闻骁,一下子停住了动作,任朋友们怎么叫他都充耳不闻。

他越过无数陌生的面孔,第一次亲眼看到了那个正在舞台上唱歌的人。

和他想象的一样,意气风发,光芒耀眼,足以用任何一切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戚闻骁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赶走了所有狐朋狗友,还特意跑去洗手间整理了衣服和发型。

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肆意妄为的高中生,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那天他很有耐心,独自坐到了深夜,他不想打断那个人的歌声,所以安静又专心地听着。

戚闻骁一直等到了歌手驻唱时间的结束,看着舞台上的男人收好了吉他,和同事们告别,往外走去。

他才忐忑地跟了上去,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背影,想叫出那个深深铭刻在他记忆里的称呼:段哥。

这两个字在戚闻骁嘴边盘旋了许久,他既紧张又惶恐,花了很久才做好心理准备,可就在他正要叫住对方时,脚步蓦地顿住了。

一辆豪车静静地停在酒吧门口的路灯下,面孔英俊的男人拉开了车门,接过那个朴素的吉他包。

而那个本该完美的人变得渺小,他顺从地坐进车里,一下子从高贵的星星变成了低贱的尘埃。

幻象轰然倒塌。

戚闻骁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背叛感吞没了。

他在那间酒吧门口站了很久,手臂被冷风吹得僵硬,意识被驱逐出身体。

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但命运没有放过那个曾经明亮的大学生。

不久之后,戚闻骁又遇见了他,在一家装潢极尽华丽的KTV里,他依稀听见了那个熟悉的歌声。

这次他没有做太久的心理准备,径直推开了那扇包间门,装作被歌声吸引的路人,真心地赞美那个人唱得有多么好听。

虽然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间包厢里只有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偌大沙发中央,与歌声为伴。

听见他的恭维,那人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向他道谢。

戚闻骁看得出他眉梢眼角真心的喜悦,也看得出他根本不认识自己。

身体内部越来越大的黑色空洞吞噬了他的理智。

从此,戚闻骁成为了段殊的朋友,那个笼中雀唯一的朋友。

“你比我大两岁,那我叫你段哥吧?”

“好。”

农夫与蛇,操纵者与玩具……

故事从此开始,又在两年之后猛地转弯,拐向了所有人都无法预料的方向。

套房里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戚闻骁漫游的思绪。

门铃响了很久,里面的人终于愿意下来了。

一楼小院的大门被人有些粗暴地拉开,朦胧幽暗的灯光下,102房的主人相当烦躁的面孔出现在木门背后,夜色模糊了一切微小的差异,只映照着他手腕附近沾染的铅灰和油彩。

戚闻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段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短暂相交之后,他略显狼狈地别开视线,脱口而出道:“我来找你……你说在跟重要的朋友一起旅行。”

他知道段殊没有其他任何朋友,也知道了陆执是单独过来的。

他不相信真的存在这个重要的朋友。

“段殊”听他这么说,被打扰的烦躁渐渐淡去,打量他片刻,忽然笑了:“现在是晚上,你为什么戴着帽子?”

戚闻骁意识到这是一种很久未见的明亮笑容,显得眼前人竟有些陌生,连声音都柔和许多,这令他胸口原本备好的愤怒和质问陡然间烟消云散。

于是他忽略了对方的答非所问,鬼使神差地摘下帽子,撩开垂落的发丝,露出了额头那道可怖的新鲜伤疤。

他的声音很轻,不自觉地褪去了往日的虚伪,像枯叶飘零下来,又脆弱地折断。

“段哥,我受伤了。”

那人听他这样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惊讶。

然后他向前走了几步,很认真地端详着戚闻骁额头的伤口,就像数年前的那个深夜,他挨得很近,呼吸都倾落下来。

那道熟悉的馥奇香味萦绕在周围,戚闻骁的身体蓦地紧绷起来,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又刻意松开。

戚闻骁黑亮的瞳孔里,有些怔忡地映出“段殊”极近的面孔,和他抬起的手。

他伸出了手,慢慢拂过那道可怖的伤口,温热的指腹触碰着凹凸不平的疤痕,像蜿蜒闪烁的火焰,带着仿佛感同身受的叹息。

“看起来很疼。”

真的很疼。

可这次突如其来的触碰,温暖得让人忘记了疼痛。

戚闻骁沉浸在这柔软的热度中,几乎生出一种梦幻般的错觉。

那一瞬间,他以为时间回到了四年前,那个被救起的深夜。

于是天旋地转,他目眩神迷,悄悄在心底发誓。

他不会再一次毁掉这个救生圈了。

不会了。

戚闻骁的眼里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期待,惴惴不安地看向眼前始终笑着的男人。

那个人与他视线相交,似乎敏锐地读懂了他所有的情绪,眼中倏然光芒闪动。

接着,男人慢慢松开了手,如情人一般靠近了他的耳畔,滚烫的热意灼烧着他的皮肤,他全身僵硬地屏住了呼吸,以为这是命运的再次垂青。

他听见那道亲昵至极的低语。

“可是……你认错人了。”

这个声音温柔又残酷。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富婆蛋的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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