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今天到场的记者们最兴奋的瞬间了。
无故退出比赛并和搭档分道扬镳的天才车手,几年后和毫无名气的新搭档一起夺得了比赛第一名,与此同时,他的上一任搭档也出现了。
庄樾并不是受邀到场的车手,自从那次戛然而止的国际比赛之后,他和齐宴一样,已经很久没有音讯,像是彻底退出了赛车圈,此刻似乎只是作为爱好者,私下前来观赛的。
一时间,所有的镜头都给了他们,每个旁观者的心里都含着隐秘的期待,翘首以盼地等待着下一秒即将出现的画面。
但齐宴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主动和昔日的好友搭话。
他重新将视线放到身边的段殊身上,有些遗憾地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们不能自己决定吃什么了,至少今天不能。”
在咔嚓作响的闪光灯里,段殊则茫然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闭幕式结束的晚上,主办方会安排聚餐,我猜会是当地的特色美食,应该很好吃。”
段殊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还留意着余光里那个陌生人复杂的表情。
庄樾依然望着这个方向,仿佛在等待某种默契的回应。
而齐宴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在思考着他们刚刚随口讨论的吃什么问题。
渴望热闹的镜头和话筒无功而返。
段殊却无法释怀,他想了一会儿,主动道:“那是你之前的领航员吗?”
“嗯。”齐宴点点头,声音里毫无波澜,“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不知道他今天会过来看比赛。”
段殊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不准备再跟庄樾有任何的接触。
此后,尽管有不死心的媒体主动上来询问,也没有得到齐宴的任何回应。就像曾经那场比赛结束后他的反应一样,足够自我,也足够冷淡,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颁奖,组委会致辞,熟悉的流程。
在蓝天与黄沙之间,天色转暗,这群为了赛车而相聚的人们渐渐散开。
财大气粗的主办方果然安排了一场相当丰盛的集体晚餐,欢迎到场的所有车手和媒体参加,为业内交流和联络感情提供一个合适的机会。
很有当地特色的烤全羊和烤肉,穿着民族服饰载歌载舞的年轻男女,气味芬芳的新鲜瓜果,夹杂着一波又一波的喧嚣。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奔波了好几天,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车手,都疲惫到了极点,此刻终于能放松地坐在桌前,大快朵颐。
段殊和齐宴坐在相当靠中间的位置上,主办方车企的负责人笑容满面地问他们有没有代言的意向。
起初并没有人注意到报名表里齐宴的名字,以为只是同名。现在意识到了这对新搭档的高超技术和话题性,当然不愿错过。
齐宴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里去。段殊便代他敷衍过去,让对方联系车队里专门负责这些的人。
即便如此,依然不停地有人过来敬酒寒暄。
觥筹交错之间,这趟原本为了挣笔奖金的秘密之行,忽然也有了一举成名实现梦想的意味,令人如坠梦境。
除了坐在另一张餐桌旁的庄樾。
他是这场梦境里最现实的部分。
庄樾同样被主办方邀请参加这次晚餐,不知道是为了制造话题,还是单纯因为对方也曾经是出名的圈内人。
之前的退赛流言里,庄樾算是无辜的“受害者”,所以人缘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会儿不少人涌上来同他叙旧,在清脆作响的酒杯中,长吁短叹他陡然转折的命运。
他应该是很内向的个性,此刻听着旁人隐隐指责齐宴的话语,想要说些什么,又没能开口,只好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段殊每次不经意瞥到他,都会心生恍惚。
他是齐宴上一个搭档,而且配合默契,差一点就能一起站在更高的领奖台上。
这个想法令他心绪难平,这是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感受。
在某种难以形容的焦虑中,段殊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看着显示屏上的哥哥二字,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一直没有去看温佑斓的回复。
他同齐宴打了声招呼,随即起身走到室外去接电话。
电话接通,温佑斓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一直没回消息?”
他的心情听起来并不坏。
段殊努力提高声调,让话语里透着应有的雀跃:“太忙了,又颁奖又采访的,晚上还有聚餐,很多人敬酒,刚刚才空下来。”
“敬酒?你才结束了激烈的比赛,少吃刺激的东西比较好。”
“嗯,我喝果汁。”见对方适应良好,段殊主动提起自己的隐瞒,“哥,抱歉,一直瞒着你,因为我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拿到名次,万一输了,我会没脸面对你……你下班了吗?吃饭了吗?”
“今天加班,在医院随便吃了一点。”弟弟的关心对温佑斓而言很受用,连声音里都带上笑意,“输赢都是暂时的,幸好你平安凯旋了。对了,比赛已经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温佑斓的宽容和不计较,段殊微微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