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而过,吹动青石板小路旁茂密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夕阳坠落在天边,将远处的云霞皆染成了绯色,风儿沙沙的轻拂而过,带来几分夏夜里的清爽。
一把竹藤编制的摇椅坐落在一棵巨大的柳树下面,公孙婉轻轻闭着眼假寐,心儿在一旁替她扇着蒲扇。
好一幅悠闲惬意的景象。
却偏偏,被一道突然响起的尖锐喊叫声打破了。
那是一道充满着愤怒,甚至是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的嗓音,“给我让开!”
叶瑾年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冒着怒火,神情阴沉的几乎都快要滴下水来,“我让你让开,你听见没有?”
叶瑾年的眼神变得极冷,就仿佛是一条从昏暗的虚空里爬出来的不断吐露着芯子的毒蛇,上半边身体高高的竖了起来,一双三角的眸子里泛着冷光,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
公孙婉的另外一个丫鬟柳儿无端的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皮肤上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那是一种冰冷粘腻到了极致的感觉,仿佛刹那间就会冲上前来,用那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刺进她的喉咙。
柳儿的心口猛地一颤,她从未见过如此惊悚可怕的叶瑾年,但回想到之前公孙婉对她的吩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拦在门口,“二少爷,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我们家小姐说了,如果我放您进去了,她一定会扒了我的皮。”
柳儿在叶瑾年越发阴沉的眼眸里径直跪了下,“砰砰砰——”的就磕起了头来。
带着乞求的声音说道,“还请二少爷可怜可怜奴婢。”
叶瑾年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猩红的眼眸当中全是对柳儿的不屑,“你怕你们家小姐惩罚你,便不害怕本少爷杀了你吗?”
“奴婢知道二少爷是最仁慈不过了,”柳儿磕头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求求二少爷替奴婢考虑考虑吧,奴婢还不想死啊!”
柳儿壮着胆子拉住了叶瑾年的衣摆,“二少爷最知道我们家小姐的脾气,她说出来的话向来是作数的,就算奴婢在二少爷这里不值得什么,二少爷不顾奴婢的死活闯了进去,小姐也不会见二少爷您的啊。”
柳儿一口一个的“小姐”不断的刺激着叶瑾年的心脏,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一直堆积在他的心田,那种不甘,埋怨,早就侵蚀了叶瑾年的心脏。
只不过原剧情当中,追求了多年的舔狗被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喜悦给冲昏了头脑,公孙婉也一直在叶瑾年的面前隐藏的十分彻底,并没有发生连翘死亡一事,新婚的夫妻两个之间没有任何的矛盾,只剩下甜甜蜜蜜的日常。
但是现在,因为连翘的死亡,叶瑾年的内心早就已经不正常了,任何一件的小事都可以刺中他内心深处最为柔软的那一部分,更何况,柳儿口中所说的小姐是他追求了多年的心上人。
公孙婉自从嫁给他以来从未给他过一个好脸色,甚至在他们成亲的当天晚上,赤/身/裸/体的跑到了云励寒的房间里自荐枕席。
虽说叶瑾年的心灵深处始终住着那个在十多年前寒冷的冬夜递给他一个温暖的手炉的姑娘,可是现在,公孙婉所做的一件又一件的刺激着叶瑾年内心的事,让他对当年那个姑娘的滤镜终于碎了一地。
在知道因为公孙婉的阻拦,从而导致了翠玉无法及时地喊他回来救连翘的时候,他对公孙婉的所有期待,全部都变成了愤怒。
叶瑾年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的野心从而导致了连翘被用来杀鸡儆猴,他只能将这一切的原因全部都归咎到公孙婉的身上。
在他不断的自我洗脑之下,连翘之死彻底成为了公孙婉的责任,因此,在他心目中,公孙婉那个美好的形象在一瞬间轰然坍塌。
叶瑾年内心恍惚之间发现自己之前为了连翘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那么的可悲又可笑,他所有的付出全部都是不值得的!
就为了娶这么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从而害死了他的姨娘!
那可是从小到大把他捧在心尖尖上爱护的,整个叶府里唯一对他好的姨娘!
叶瑾年的理智逐渐的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柳儿却对这一切丝毫都不知情,依旧在不断的开口求饶着,“小姐是真的不愿见您,要不您……”
“小姐?”叶瑾年猛然间带着愤怒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进了柳儿的眼底,他近乎呢喃的重复了一遍柳儿的话,“她公孙婉到底是哪门子的小姐?既然已经嫁为rén • qī,却还端着她公孙家的那套做甚?”
说着说着,叶瑾年垂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捏成了拳,脸色越发的阴翳起来,“既然这般不想的嫁给我,那为何当初又要同意?”
“你现在就让公孙婉出来,我们马上去官府和离!”
柳儿在这一瞬间如遭雷击,浑身的气血逆流而上直冲头顶,她从未想到自己只不过是说了几句卖惨的话而已,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来。
柳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沉静下内心,“是奴婢口不择言了,还请二少爷不要责怪二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和二夫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叶瑾年微微垂下眼睫,冰冷的视线冻的柳儿牙齿都在打颤,柳儿的双手死死的搅在一起,只听到叶瑾年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给我让开!”
“奴婢……”柳儿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身子,但却依旧死死地挡在了门口,“还请二少爷不要为难奴婢……”
这一下,叶瑾年隐忍了半晌的怒火终于抑制不住地发泄出来了,他阴恻恻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本少爷就是为难你了,怎么了?”
下一瞬,叶瑾年的右脚以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抬了起来,在柳儿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狠狠地踹向了她的心窝。
纵使柳儿是一个平常做一些粗活的丫鬟,而叶瑾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男女之间天生的差距几乎是后天无法弥补的。
柳儿只来得及发出一道尖叫,身体便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急速向后倒去。
“咚——”
柳儿的脑袋重重的砸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发出一道响亮的声响。
柳儿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传便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道神经,连一声痛呼都来不及呼喊出来,便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公孙婉听到争吵声后急急忙忙地走出来,遥遥的就看到了眼前让她怒火中烧的一幕。
柳儿生死不值得躺在地上,脑袋边还涌出了一滩殷红的血,而叶瑾年就那般恍若无闻的抬脚迈了进来。
公孙婉的脸色霎那间的沉了下来,异常的难看,她远远地发出了一到怒喝,“叶瑾年!倘若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叶瑾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公孙婉带着心儿正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赶,对上他的视线,公孙婉几乎是暴怒的吼道,“你到底对柳儿做了什么?”
“我不就是不让你进来吗,你好好的求求我不就可以了,你竟然敢拿柳儿出气,你是不是觉得我答应嫁给你就万事无忧了?”
然而,公孙婉瞪着叶瑾年良久,却始终不见他低三下四来哄自己。
向来脾气大的公孙婉忍不住了,她开口就是讽刺,“好你个叶瑾年,娶到手了你就不珍惜了是不是,我现在就带着心儿和柳儿回公孙家去!”
叶瑾年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语调竟是比怒火中烧的公孙婉还要冷上几分,“怎么,知道自己害死了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脱责任?”
公孙婉猛然间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瑾年不回不必的对上了她的眼睛,“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
叶瑾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边的怒火,充满了怨天尤人的气息,“你为什么要拦着翠玉去找我?我的姨娘就这么让你厌恶吗?我就这般的让你瞧不起吗?”
“只有他叶祈年是天之骄子,是你挂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根本就不配出现在你眼前,不配站在你身边,我就是活该永远卑微的生活在没有人注视到的角落里,永远的像条狗一样活的没有尊严!”
“你说啊!你说啊!是不是?我叶瑾年是不是从未在你心里有过任何一丝一毫的位置?”
“否则的话,你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我的姨娘去死?”
叶瑾年整个人几乎陷入了癫狂当中,沉浸在一股难以接受的情绪里,怒火不断的燃烧,刺激着叶瑾年浑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她死了你知道吗?我的姨娘,她死在了那满天的大火里。”
“尸骨无存!”
此刻的叶瑾年已经被愤怒和难以置信的悲痛淹没了所有的理智,在恶念的驱使之下,他将这所有一切的责任全部都怪罪在了公孙婉的头上。
“是你!就是因为你拦着翠玉,活生生的让姨娘被烧死!”
叶瑾年悲痛用双手死死的捂住了眼睛,试图不让泪水滴落下来,但那抑制不住的眼泪却还是润湿了眼角,“为什么……”
“我明明对你那么好,这么多年我叶瑾年可做过哪怕一丁点对不起你公孙婉的事情?”
“我……”公孙婉用力地张大了嘴巴,喉咙蠕动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没有想要害死连翘的,她只是以为连翘得罪了云励寒,云励寒只不过给予她一些轻轻的教训而已。
她没有想要害死人的。
公孙婉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原本的那些气势在这一瞬间弱了下来,“我……我不想的,我没想到让姨娘去死的……”
公孙婉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她娇纵任性了一些,却也从未想过要害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公孙婉难得的在叶瑾年面前低了一次头,“对不起……”
她试探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撒娇的去抓一抓叶瑾年的衣袖。
然而,叶瑾年接下来的动作却完全地出乎了公孙婉的意料。
他带着厌恶的眼神淡淡的瞥了公孙婉一眼,随后,在她灼灼的目光之下,躲开了她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