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黎青羽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中总是出现那双眼睛含泪看着自己，若是认真去想，出现的竟然不是沈钰，而是秦深的脸。
她已经四十年没有见过沈钰了，即使印象再深的人，在四十余年的漫长时光之下，也会渐渐褪色。她已经记不起来沈钰长什么样子了，能想起来的，只不过是曾经书房一直收着的那副画，那副她为沈钰作的画。她以前觉得自己会永远记得沈钰神采飞扬的样子，可那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而如今竟然就不知不觉的拉近了自己和秦深的距离。
和秦深保持好距离，等到来年功成名就，若是他真的和沈府有亲，那黎青羽就当时做了件有回报的好事，若是没关系，多养一个弟弟对黎青羽来说也不算什么。可现在这个发展……
黎青羽心中烦闷，恨恨捶了几下下床，犹觉得不解气，披衣起身，想去外面走走。
她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了自己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秦深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夜色中，黎青羽连她的面色都有些看不清楚，唯有那双眼睛，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其中的，直映进她的心里。
画中的眼睛、梦中的那双仿佛倒映了万千星辰眸子，此刻正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秋水明眸、顾盼生辉，黎青羽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
她扶着门框的手忍不住收紧在收紧，正当她恍惚的时候，听见了对面的声音，“青羽——姐姐？”声音中有一瞬间的慌乱和挣扎。
黎青羽一瞬间反应过来，连话都没有说，狼狈地重新打开门，跌进了自己的屋子。秦深……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在伤心吗？那双眼睛……
不能再这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黎青羽向白氏辞行，理由是县试将近，自己还是去书院中学习为好，在家中没有氛围，害怕会影响县试，在书院中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关于县试的消息。
白氏不疑有他，满口答应了。
黎青羽行动利索，不到半天，行礼书本就全都收拾好了。连早饭都没有好好吃，带了两个饼，准备路上走着吃。
秦深是在黎青羽走后才知道的，心中实在也是堵得慌。
不到半天，黎青羽就来到了书院中。她抬头看着“青山书院”的牌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抬脚走进，回想着记忆中的地形，向左走去——她得先去夫子那里报到。
“你终于走出来了，我说了，你还年轻，哪可能一次不过天就塌了。”向夫子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清隽俊雅，温和可亲，见黎青羽走进，欣慰着说。
向夫子当年考上廪生之后，不知因为何没有再往上考，故只在书院中做了一个夫子。但她讲课深入浅出，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向学生解释句读释义这些知识，故而在书院中“人气”还算不错。
只是，是自己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夫子在忍笑？
看到黎青羽的失神，向夫子显然想起了可能是年轻人脸皮薄，不想提起这些丢脸的事情，她长到这般年纪，自然觉得不是什么，甚至觉得把一次科举看得这么重的小孩子，有点——傻得可爱？
向夫子咳了两声，忍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这些了，你既然想清楚了，这就很好了。”顿了顿，还是安慰道：“你年纪还小，实在不必如此着急。”
黎青羽收拾好心情，鞠躬对着向夫子行了一礼：“学生知道了，学生之前浪费了些时间，实在是深感不安，还请夫子多多见谅了。”
“你天赋颇高，我之前不对你说这些，是害怕你年少气盛，”说到这里，向夫子轻轻笑了一声：“你的才名，全校皆闻啊！只要放平心态，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言辞之间，尽是对她的殷殷期望。
黎青羽一脸乖巧地点点头。
“你要住在学院吗？”向夫子温和地问。
想起家中的那双眼睛，黎青羽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既然我来了书院，那肯定是要住宿的，往返路程太浪费时间了。”
向夫子忍不住点点头，“的却是这个理啊！你能想明白，很好。好了，你先下去吧，之前的屋子中还没有住进去别人，你就还去之前的屋子吧！”
黎青羽顿了顿，仍乖巧答道：“是，夫子，我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