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票也可以。”柳澄好心提醒。
顾阳硬着头皮写好支票之后,柳澄还拿好给宋辰看,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认真收好了。
柳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他前天晚上还听见顾阳打电话,说是公司这段时间资金有些周转不开。
他现在直接又问顾阳要了300多万,估计顾阳近段时间将会难上加难。
但这和他柳澄又有什么关系?
柳澄看着顾阳额头跳动的青筋,心里只觉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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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澄收了支票,扭头便又坐到了对面宋辰的身边,他熟练地给宋辰倒了杯酒,弯着眉眼,笑得明媚动人:“宋少爷,您还喝吗?”
酒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柳澄弯起的眼睛,显得放荡又明亮。
宋少爷包养过不少漂亮小孩,有的故作羞涩,有的假装矜持,就算是最浪荡的,也只会在他床上浪荡。
像柳澄这样,刚拿了上任金主的分手费,转头便当着金主的面扑到他怀里的,宋辰还是第一次见。
简直把拜金和俗不可耐几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连遮都不带遮一下的。
——光明正大到令人觉得有趣。
更别提,他早就对友人的这位情人揣了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宋辰一只手搂着柳澄的腰,另一只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凑到柳澄耳边,问:“这就和顾阳断干净了?”
柳澄偏过头,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宋辰的脸颊,他语速缓慢,音调暧昧:“宋少爷若是不想让我断干净,我也可以断得不那么干净。”
宋辰笑了笑,和顾阳打了个招呼,就楼着柳澄离开了这里。
独留顾阳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原地,几乎要把手中的杯子捏碎。
柳澄在顾阳面前笑容明媚又放荡,出了酒吧,表情就缓缓淡下来了。
他口袋里还放着顾阳的支票,却又觉得那张支票几乎像火一样烧了他的皮肉。
烧得他腹部绞痛,推开宋辰,他扶着旁边的树呕吐了起来。
宋辰本想和柳澄共度春宵,但他看柳澄这副模样,便知道今晚是没办法得手了,就把名片递给柳澄,故作温柔地说了声别强撑着去医院看看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这儿。
柳澄什么也没吐出来,却咳得满脸是泪。
就在这时,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柳澄接过纸巾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他又看见了那个穿着裙子的奇怪男人。
“谢谢。”柳澄接过纸,擦了擦脸,然后站起了身子。
“我还没谢谢你给我做的指甲呢。”男人勉强扯了扯唇角,“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有不少男人都说要请柳澄去喝酒。
除了顾阳,柳澄谁也没应过。
但他现在却点头了。
一是因为他确实想喝酒。
二是因为他也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说要请他喝酒,是真的只喝酒。
“你心情不好吗?”男人一边倒酒一边问他。
柳澄说:“失恋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干巴巴地安慰他:“……会变好的。”
柳澄却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顾阳,想到了和顾阳的第一次见面,想到了顾阳向他告白,想到了顾阳说,“他配吗?”想到了顾阳说,“只不过是图新鲜随便养的下贱玩意罢了,你要是实在喜欢,我给你也行。”
柳澄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揪着一样地疼。
他喝了一杯酒,压下心中的闷痛,转移话题:“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约会?”
“……取消了。”男人声音有些颤,“学长说他要出、出国,我……”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情绪崩溃地哭了起来。
柳澄吓了一跳,慌忙给他递纸安慰他。
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太形象。
但那一天晚上。
基本上就是两个失恋的人凑到一起抱头痛哭。
再详细一点,是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抱着柳澄的头痛哭。
而柳澄在喝酒。
第二天起来,柳澄趴在酒吧包厢的桌子上,面前摆了十几杯酒,头痛欲裂。
穿裙子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只不过茶几上留了一张A4纸。
歪歪扭扭地用眼线笔写了三行大字。
“谢谢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们要活得洒脱!”
柳澄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拿着那张A4纸,忽然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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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澄与顾阳分手之后,倒是真地活得比原来洒脱了。
他和宋辰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又和平分手。
之后又跟了好几任金主。
柳澄甚至觉得他现在的生活方式比当时他傻乎乎谈恋爱的时候还要活得自在。
金主选他,他也会选金主。
长得丑的不要,身材差的不要,技术不好的不要,有特殊癖好的也不要。
各取所需,快乐你我他。
有人阴阳怪气讽刺他的时候,柳澄也不在意,伸手拿出金主给的黑卡,炫耀般地说:看,我嫖的男人不仅身材好,技术高,还倒贴给我钱。
柳澄情商高,手段强,人长得漂亮还会撒娇,和各任金主相处分手都是体体面面的。
没想到最后栽到了叶宏远的手上。
柳澄和叶宏远在酒吧相识,叶宏远高大英俊,谈吐风趣优雅,温柔且多金。
柳澄本以为叶宏远是个优质的好男人,
却没想到这是个顶级人渣。
柳澄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叶宏远和他的未婚夫打电话。
叶宏远语气温柔得像是世界上最深情最体贴的男人,可挂了电话,眼睛里的笑意却缓缓淡了下来。
他放下手机,抿紧嘴唇,开始工作,像是一个机器人。
柳澄不解,忽然问:“叶宏远,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叶宏远听见声音后,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柳澄,眼睛里全是冷意:“你站在那儿多久了?”
柳澄眨了眨眼睛,实话实说:“从你说让他多吃点饭,他太瘦了那里开始。”
叶宏远眼底的寒意稍微消淡了些,但表情依旧还是冷漠的:“出去吧,以后进来要敲门。”
柳澄出了门才意识到,叶宏远还没回答他刚刚那个问题。
婚礼之后,井泽宇搬进了叶宏远家。
叶宏远去接井泽宇的时候,不知道脑子里想了什么,竟然让柳澄开车。
那天忽然下了阵雨,井泽宇没带伞,就站在公寓楼下等着。
叶宏远拿着雨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把井泽宇接了过来。
叶宏远动作绅士而又温柔,雨伞朝着井泽宇斜了大半,自己的右肩却被雨打湿,他转头向井泽宇说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盯着井泽宇的。
井泽宇和叶宏远聊天时过于认真,以至于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不留神便摔了个趔趄,险些就要跌倒,幸好叶宏远眼疾手快地将人捞在怀里。
把人抱住的那一刻,叶宏远弯了眉眼,悄悄舒了口气。
柳澄忽然就明白。
叶宏远其实是喜欢井泽宇的。
但是叶宏远自己都不承认。
柳澄忽然觉得好笑,因为他发现叶宏远是个很矛盾的人。
叶宏远有个弟弟,叶宏远很疼爱他,疼爱到知道弟弟发烧之后,便立刻从外地赶了回来,可到了弟弟房门口,却又止了步子,声音变得冰冰凉凉的:“柳澄,你去照顾他。”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宏远在敬老院里资养了一个孤寡老人,他每次从敬老院回来,心情都会平和很多,但叶宏远却只允许自己一个月去一次。
柳澄有次给叶宏远做饭,那天柳澄心情好,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
叶宏远似乎特别喜欢吃里面的拔丝红薯,接连吃了三块。柳澄把那道拔丝红薯换到了叶宏远面前,道:“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啊,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吃甜的呢。”
叶宏远筷子停顿在空中,然后没再吃过拔丝红薯一口,反而逼迫自己去吃凉拌苦瓜,即使每一口咽下去的时候都是皱着眉头的。
柳澄忽然觉得,叶宏远看起来像是一个故意要和自己作对的神经病。
他明明喜欢井泽宇,却又装作不喜欢,反而包养了自己这个小情人,也不知道是为了膈应井泽宇,还是为了膈应他自己。
他明明关心弟弟,却又装作不关心。
他明明喜欢去看望养老院那个女人,却要强迫自己不去看。
他明明喜欢吃甜的,却又强迫自己吃苦。
叶宏远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仿佛都是为了否定自己。
他否定自己的情感,否定自己的内心,否定自己的喜好。
……像是要彻底否定掉自己的存在。
他用这种否定把自己割裂开来,扔掉了真实的自己,并尝试用理想化的自己重塑一个新的人生。
对了,柳澄还听说,叶宏远曾经改过名字。
估计也是这种奇怪而荒诞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