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急切地呼喊下意识脱口而出,钟尧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又闭嘴恢复了冷漠,手却放开了贺亦欢,不再离他那么近。
“你咎由自取。”他说。
贺亦欢看上去半条命都疼没了,衣衫凌乱,捂着肚子虚软地仰躺在床上喘息,抬眼看了他一眼,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钟尧靠过去听。
贺亦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揪住了钟尧的领子,眼波含水气若游丝,说出来的话只剩下气音:“我……操……你妈……”
钟尧:“……”
贺亦欢终于晕了过去。
这世上敢这么骂魔尊,事后还不会被碾成肉泥喂狗的只怕也就只有贺亦欢一个了。
钟尧默然在床边坐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贺亦欢,过了好久,终于起身上前用掌心覆盖住了他的小腹。
暗色的微光从钟尧的掌心流淌出来,所经之处,贺亦欢腹部的青紫色一点点愈合了下去。
“我都认出你了,你还装什么呢。”钟尧低声喃喃。
他本以为把贺亦欢逼急了一定会忍不住用灵力反抗,那时自己就可以酣畅淋漓地跟他打一架,却没想到贺亦欢疼成那样都不愿意掉马甲,宁愿被自己折磨的晕过去。
复仇的快感竟没有想象中的一半浓烈,钟尧按着他冰凉柔软的小腹,只觉得掌心下湿漉漉的,都是亦欢刚才疼出来的汗,微弱的呼吸将腹部撑起又落下,虚弱的让人心疼。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既不舒爽,也不痛快,反倒徒增烦躁,细究下来,心底深处竟是内疚和不忍。
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钟尧这个人向来心狠,以前有次手下收了敌人的金子背叛了他,放奸细进来烧了他行军的粮草,钟尧带人追了他二十里,最后一脚把那人从飞驰的马上踹了下来,绑在树上抽的皮开肉绽而死。
他有种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的绝情和冷漠,具备一切枭雄的特质,在亦欢害得他险些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情况下,他最合理的反应是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但是现在,他却做不到。
难道拿他没办法了?
钟尧的眼神复杂变化,被这种束手束脚、被人拿捏的的感觉惹得心绪烦躁,他的神色冷了下来,忽然抬手笼罩住了贺亦欢的头部,灵力瞬间发动涌向贺亦欢的大脑。
只要施法之人灵力更强,就可以打强行激活他人的灵识、破解他人记忆。
“你既然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也别怪我趁人之危。”钟尧低声道。
然而忽地,钟尧眉头一皱,继而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
亦欢的灵识里为什么只有短短二十四年的记忆可供调取?他神色微变,瞬间加大输入,强大的灵力铺天盖地深入贺亦欢的大脑。
还在,盘根错节深处,曾经千百年的记忆都在,只不过全部被牢牢封印了。钟尧猛的松了口气,脸色变幻。
——是亦欢自己封印的?因为愧对与他以至于不想面对?
钟尧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按向贺亦欢的小腹,和刚才疗伤不同,这一次他的灵力直接穿越肉/体直至更深处的灵元——那里是亦欢灵力的储存地。
大脑储存灵识,丹田储存灵力。
然而贺亦欢的丹田竟然也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钟尧立刻往更深处仔细探查,才发现亦欢的灵力也还在,只是也被封印在身体的最深处。
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了不暴露行踪,自行封锁灵力?可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不使用灵力就行,根本没必要把全部灵力都封印起来,万一遇到危险情况怎么办?比如今天的飞机失事。
钟尧霍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百转千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似乎有什么真相即将破土而出,他倏地又看向床上——美人虚弱地沉睡着,从外表上看就来,那毫无灵力波动的身体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一个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想法忽然在钟尧脑中浮现,他呼吸急促,瞳孔紧缩,如果这个猜测正确,将会把他之前所相信的一切都推翻——会不会亦欢不是自愿封印记忆和灵力的,而是被其他人封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初亦欢毫无预兆的不告而别,也许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而是另有隐情?
“亦欢!醒醒!”钟尧再也等不急,坐下来用力摇晃贺亦欢的肩膀,但是贺亦欢痛的元气大伤,这副和人类无异的身体太脆弱,即便是用灵力刺激也根本醒不过来。
钟尧忽的冷静下来,这人的心思之深是自己这辈子遇到之最。也有可能一切都是亦欢的圈套,现在这些只是他故意制造出来迷惑自己的假象,为了逃避当初他背叛自己的惩罚。
贺亦欢那副沉睡安静的模样几乎让钟尧发疯,纯真和狡黠似乎同时适用于那完美无瑕的脸,钟尧真恨不得钻到贺亦欢的脑子最深处,从里面挖出真相来。
钟尧眸中情绪翻涌,忽的一把搂住贺亦欢的腰把他横抱起来,准备直接带走,然而就在要从窗户迈出去的一瞬间,一道金色的网子却“刷”地忽然出现,将他拦在了原地。
这间房间竟然施了禁咒,贺亦欢只能进,不能出,谁也带不走。
—
一层的另一间房,床上的周京猛地睁开眼弹了起来,连拖鞋都没来及的换,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颜柠!别睡了起来!”他狂敲隔壁房门,然后又撒腿冲进大堂,把在沙发上睡的口水直流的刘常乐拎耳朵拽了起来:“刘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