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瞬间炸开了锅，前排的大妈一拍手：“哎呀！我记得这个新闻，客机差点失事这个事前几天报纸登了来着！”
“对，我也记得！不是说因为飞机故障吗？”立刻有人应声。
小姑娘看着ipad摇头，神情严肃：“现在看来好像不是的，飞机上有个匿名乘客爆出了现场的视频。”
她按下屏幕正中的播放键。
一瞬间，飞机里刺耳的尖叫声透过iPad的音响，穿透大巴车上每一个人的耳膜。诡异的黑雾在机舱中疯狂撞击飞窜，画面剧烈晃动，能看到黑雾忽然冲进驾驶舱，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飞机的倾斜瞬间响起，氧气罩刷拉拉脱落。
即便隔着屏幕，那绝望而恐怖的气氛却让车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啪嗒！像是手机摔在了地上，在倒置的画面中和引擎轰鸣的异响中，能看到一个青年抵抗着下坠的惯性勉强站了起来，踉跄着扑进了黑雾所在的驾驶舱里，从手机拍摄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几秒钟后，刺目的亮光忽然从驾驶舱爆出，视频戛然而止。
大巴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这……这是什么东西……黑色的那个……”有人的声音都不太对了，指着pad颤抖道，“是主流媒体报道的吗？是小道消息，骗人的吧！”
“不是，是官媒。”小姑娘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没想到视频的内容会这么惊悚，她抓住男朋友的手，战战兢兢的翻阅着下面的评论，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似的，“底下有人说，造成飞机坠落的，是鬼。”
来拜神的人本来就都是相信些神鬼的，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悬了起来。
“笑话！”大爷忽然拍腿打破了沉默，“这世上哪里来的鬼，都是那些新闻媒体的噱头罢了。”他刚才看视频的时候也吓得变了脸色，现在却不知是想要说服众人还是安抚自己，嗓门洪亮掷地有声，很有底气的样子似的。
“就是就是。”大妈也赶紧接上他的话茬，“肯定是电脑做出来的，故意吓人玩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头发丝都能做的特别逼真，这绝对是假的。”
“说得对。”“对，肯定是造假！”“这世界哪里有鬼，我们要相信科学！”
人在遇到难以解释的事情的时候，总会从各种方面找到合理的心理安慰。
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众人纷纷赞同大爷的话，觉得那些无良媒体真是够了，成天没事干就知道造假新闻，有这闲工夫不如关注房价。
只有后排的白新月哆嗦着转过头，把震惊的目光投向贺亦欢，说话都不利索了：“欢欢……欢欢……那里面的人是你吗？你不是说只是遇到了飞机故障吗……”
他是真的胆子小，光是看那视频就要吓哭了，更何况视频最后还是贺亦欢的侧脸，白新月震惊中更多的是后怕。
钟尧也侧头看着贺亦欢，深海般平静的目光中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忽然问道：“你还好吗。”
贺亦欢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白皙的面容比平时还要少几分血色，他轻颤着呼出一口气，知道瞒不下去，苦笑着对白新月和钟尧默认：“我回去跟你们细说。”
飞机失事的ptsd反应比想象中要严重些，在听到视频中飞机引擎的轰鸣夹杂着人们的惨叫时，贺亦欢就像是被抓进了噩梦的虚空中，无限下坠，但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太多，除了脸色不受控制以外，几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连白新月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但是钟尧注意到了。
贺亦欢冲钟尧扬了一下嘴角，做了个“我没事”的嘴形，后仰靠在了椅子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车子穿梭在树林阴翳的山路中，树影扫过贺亦欢乌黑的睫毛，阳光从他的喉结上跳过，钟尧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是被什么蛊惑了，视线凝固在他淡粉色的唇上。那唇的形状很美好，介于薄和圆润之间，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去——明明不是薄情的面相，却为何做尽凉薄之事。
“哎？”前面那个刚才说相求晋升的男人忽然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你们觉不觉得刚才视频最后那个人有点眼熟？”
说要给孩子求学业的女人也转过头来：“我刚才也想说，长得还挺帅，不会是某个小明星吧。”
拿iPad的女生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明星，我平时挺关注娱乐圈的，是明星的话我能认出来。”
贺亦欢闭着眼心想坏了，要是被人认出来是视频里的人，免不了要被问飞机事件的前因后果，且不说他自己也无法清楚的解释，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不能说。之前特调局那帮人说得对，平凡生活着的人们如果知道妖魔鬼怪的存在，一定会恐慌，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对于社会的影响绝对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正想着，颜柠和刘常乐的短信轰炸已经到了，两人都说让他最近一定要低调，不知道哪个倒霉乘客把视频发到了网上，现在网上的舆论已经开始有些变味，都说视频最后出现的人可能和那黑雾有关系。
前排传来大妈绞尽脑汁的声音：“我越想越觉得我肯定见过这人，而且好像就在最近！”
那对皮肤黝黑的夫妻中的妻子说话了，分析道：“不是明星，但是所有人都见过，难不成……”
贺亦欢一下子低下了头，把拉锁拉到顶，缩进去了半张脸，他一没带口罩二没带眼镜，根本无法伪装，现在还能暂时顶一下，一会儿下车了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脖子一暖。
钟尧解下自己脖子上黑色的羊绒围巾，围在了他的脖子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是谁呢……”前排乘客有意无意地瞟向后方，却只看到后排闭目养神的三人，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众人叽叽喳喳一轮一阵，又有了几个猜测，最终不了了之，话题又转到了别处。
贺亦欢闭着眼睛装睡，呼吸中却全是钟尧身上干净的草木香，心跳无可避免的有些柔软了下来。
钟尧真是个大好人，贺亦欢心想，知道他是飞机失事事件的当事者，却没有刨根究底让人尴尬的好奇心和抵触，甚至一句多余询问都没有，反倒还处处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