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天界有的神会托梦给他们帮助过的凡人讨要供奉,而我那时不屑如此,我不图人类什么,不需要他们回报我。我只是想要走丢的孩子找到妈妈,让遭遇虫灾的果农能丰收,让被山匪抓住的秀才能回家迎娶等了他三年的姑娘……”赤莲泪流满面,“可笑吧,我当时真的那么天真。”
迟连峥哑声道:“人类不知道是你帮助的他们,就不会给你供奉,你的神力就不会增加,你耗费神力帮他们,对你无益,你应该懂的。”
“是啊……”赤莲看向虚空,“但是那是我不在乎。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的灵力已经渐渐低微到不剩什么了。我的身子逐渐变得透明,离失去神格只有一步之遥,我慌了。于是我那天在帮助了一个被狼围攻的农夫后,终于硬着头皮化作人身跟在他后面,打算向他讨要供奉。”
迟连峥神色微动,他知道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自尊的坠落和向现实的妥协。
赤莲的笑声越发凄苦,几乎带了颤抖:“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他跑进了煜华神君的神庙,跪拜在地连连磕头,感谢煜华神君的救命之恩!”
籍籍无名的神帮助了人类,而无知的人却在感谢不相干的神,只因为那个神更有名。
这种感恩带来的灵力增长是不会算在赤莲身上的,而是会给煜华神君。
做好事没有好报,明明行尽善事,却即将被抹去神格,迟连峥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天界机制的不合理让他说不出话来。
赤莲:“看到眼前此景我已经接近崩溃,不知道之前有多少本该属于我的供奉被算到了煜华神君的头上,但是没想到这还不算完!我看到那农夫祭拜完回家,路过了我破败的神庙……”
他的神庙早已杂草丛生,隐没在树林中,几乎是断壁残垣,那农夫之前从未注意到这还有个庙,今日不知是怎的往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和惊喜的跑了过去。
赤莲当时开心疯了,已然接近绝望的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盏灯,以为那农户要过去祭拜,恨不得感动的哭出来,要用尽最后一点灵力满足他的愿望,然而紧接着他看见那农户抡起了砍刀,砍断了门口歪倒的门柱。
一刀,两刀,他把神庙的门柱批成段木,当成柴火背回了家。
有的时候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
“我杀了农夫。”赤莲双目血红,声音却平静了下来,冷的再没有一丝活气,“然后我来到了煜华神君的住所,偷走了他的笔。”
“这本就是他欠我的。”赤莲道。
迟连峥深深呼出一口气,之后的事已经不需要继续审问了,赤莲偷了沾染煜华神君福泽的毛笔之后灵力大涨,也不再顾忌向人类讨要供奉,自此平步青云,跻身一类贡神之列,逐渐对灵力的渴望走火入魔,不惜用妖怪来守护毛笔,甚至不惜shā • rén。
迟连峥不知道该做何想法,曾经那个舍了命也要开闸泄洪救全村人的将军,已然在时间的洪流中消失了。死亡都没能改变的善,却被天界的规则一点点抹杀殆尽。
悲哀吗,可笑吗。他作为天界秩序的维护者,无法说。
“迟将军,”赤莲忽然问他,“你这辈子,犯过不可挽回的错吗。”
迟连峥默然半晌,道:“严于律己,恪守规则,我刚正为人,秉公为神,不曾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