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柳蹲下来，两只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这么弱啊。”他感叹道，果然是肉/体凡胎，只是几鞭子下来，这小孩已经承受不住了。
他沉默的看了少年半晌，捏住他稚嫩的脸，眸色有些深。百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煜华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起初这种感觉确实妙不可言，但是爽过了，冷静下来，竟也觉得无趣。
也许是这副身体太过稚嫩，让他想起了曾经第一次遇到煜华时的自己，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纯粹稚嫩的少年，时光终究是飞逝，曾经的过往一旦过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知道吗，”林如柳对着昏迷的少年自言自语，“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尽管你没有说过，我却已经相信自己见到了神仙。从未有人像你一般圣洁，那种在潇洒恣意中悲悯众生的感觉，是那些伪善的官大人装都装不出来的。我爱你，敬你，近乎疯狂，我甚至自己画了一副你的小相，就放在贴身的衣服里。你告诉我一生为善，于是我就一生为善，你说的话，我都奉为圣旨……如果时光就停留在那个时候，也挺好的，虽然疾苦悲凉，但是起码心里还有向往和期待……”
海风吹拂过少年苍白的面颊，不知是不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疼痛，他低低的呜咽了一声。
“后来知道你是煜华，我追随着你的脚步一路成神，可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这条路就变了。”林如柳苦笑一声，“剩下的事，都告诉你了，我也不想再说一遍了。”
少年无声无息。
林如柳戳了戳少年有点婴儿肥的脸蛋。
“说白了，我就是嫉妒你。”他笑，“可是这又能怪我吗，你身上的光芒太强烈，所以注定了面向你的人，背后都是阴影。”
说完了，林如柳把手往身上擦了擦，没在意血迹是不是弄脏了淡绿色的衣衫，或者是心思不在这上面。
“不废话了，送你上路吧。你走了，我的心事就了解了。”林如柳的手心里幻化出一把刀，正要往少年的脖子上割，忽然看见少年的嘴唇动了动。
林如柳的动作顿住，弯下腰细细听。
“我可曾……害过你？……”少年沙哑道。
林如柳握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然后又笑了：“没有是没有。但是我想让你消失，和你害没害过我没关系。”
少年低吟一声，他似乎疼得太厉害，颤抖地睁开眼睛：“能不能把我的衣服变回来穿上……我妈妈一会儿就回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死得这么不体面……”
林如柳的瞳孔微微一缩，回忆中的画面仿佛和面前的少年口中的话碰撞出激荡的回响。
几百年前，在那个饥寒交迫的日子里，他被小混混们欺负，煜华出手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带着煜华来到他的秘密河岸，爬上树给煜华摘苹果，下树的时候，原本就破烂的衣衫又被树枝划破了几个口子。
他献宝似的把苹果双手捧给煜华，却只见这个绝美的大哥哥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从身后拿出了一套衣服：“来，换上。”
他又惊又喜地看着面前崭新的衣服，那身衣服并不名贵，布料舒适简单，却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奢侈品。
“您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他几乎不敢接，在煜华鼓励再三之后终于拿了过来，在身上比了又比却舍不得穿，“这么好的衣服，拿去卖掉能换好几个铜板吧……哎呦！”
煜华弹了他个脑瓜崩，小林如柳委屈巴巴的捂住脑袋，仰头看着煜华。
“钱可以赚，体面丢了就再难再捡起来了。”煜华不由分说的给他换上新衣服，他不理解，觉得自己穷的叮当响，哪里还在乎什么体面。
煜华给他打扮好，又擦干净脸上的灰土，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带他来到河边：“照照看，好看不。”
他蹲在河边左照右照，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看起来像是有家的孩子了，身上的落魄一扫而空，连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感激地对煜华道：“好看！”
煜华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好像总喜欢这么摸他，林如柳也很喜欢让他这么摸，他觉得这个哥哥他喜欢的不得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抱着那双手再不松开。
“以最好的面貌示人，代表着永不将就的生活态度，即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不能丢掉这份体面。衣服即是证明，也是提醒和约束。”煜华笑眯眯道，“听懂了吗。”
“嗯……懂了！”
“你不是总去书院听墙角吗，我听说最近他们在招门童，你可以去试试。”
“啊！您怎么知道！……我……我能行吗？”
“这样吧，你应聘成了门童，我便再来看你。”
“好！”
……
林如柳叹了口气，手指一扫，少年身上的衣服便瞬间恢复了原状。
“疼……”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疼迷糊了，痛苦的蜷缩了起来，一只手竟然扯住了林如柳的衣角，那俊美的小脸看上去竟有几分让人心颤的楚楚可怜的味道，“好疼……”
林如柳眼底风云变幻，终于垂下眸子，手在少年身上一扫而过，瞬间把他身上的伤口也都愈合了。
——反正一会儿就要杀了他，给他最后的体面也好……就当是两清了。
伴随着伤口的愈合，少年的呼吸立刻平稳了下来，仰头看向林如柳。
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当真是摄人心魄，林如柳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然而下一秒，少年忽然像兔子一样窜了起来，拔腿就跑！
“草！”林如柳大骂一声起身就追。
自己真是大意了，这不是一般的小崽子，这是小时候的煜华！如果说煜华精明的像个狐狸，这小子就是个小狐狸！刚才的示弱和扯衣角全都是苦肉计！都他妈是装的！
林如柳气极反笑，眼神也变得冰冷：“看我再抓到你的！这次你休想……”
他话音未落，脚下忽然一空，视野中少年扯着细线坏笑的脸一闪而过：“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