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玖刚推着轮椅到门口,便感受到了一股怨怼之意,并不浓烈,但却不容忽视。
难道是馆内藏了什么不详的扇子?赵嵘玖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视线在一楼众多雅扇上流转一圈,却并未发现什么异状。
此时夜风渐大,顺着半开的门窗吹进屋内,发出呜呜的声响,乍一听上去,还真有些像是哭声。
但白砚琮并不觉得自己会误把风声当做哭声,他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不带丝毫情绪地扫视着屋内摆设。
夜风灌入屋内,吹得人直打寒颤,卓航见白砚琮二人衣着单薄,正要上前劝他们回去休息,刚一迈步,就听见了一阵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一次,伴随哭声响起的还有一阵急促的敲击木板声,众人齐刷刷朝声源处望去——正是“怨秋风”馆的二楼。
卓航等人到二楼查看完以后就已经把灯关上了,此刻,那红木雕花的楼梯像是在半空中被一张漆黑的巨口吞没了。
真要论起声音令人烦躁的程度,指甲盖抓黑板算一个,这剧烈且连续的敲门声也算一个,尤其是此刻这种用力而毫无间断的敲击,“咚咚咚咚”仿佛砸在人脑门上似的,叫人无端起火。
巡夜的都是火气旺胆子大的年轻人,虽则被这哭声和敲击声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着楼上大喊:“谁在那里!”
那敲击声短暂地停歇了一秒,随后便是如狂风暴雨一般再度响起,声音力度较之刚才更显迅速,仿佛正拼死挣扎。
哭号声犹未停歇,仿佛是在与这杂乱无章的敲击声相互应和,直闹得人心里发麻。
卓航当机立断按开了手里的电棍,朝着两个队员使了个眼色,未免打草惊蛇,几人都没开手电,摸到楼梯边向上望去,这一看不打紧,走在当先那人惊得往后一仰,抬手指着楼上道:“那里有双红色的眼睛!”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皆是一惊,但见那一片漆黑的楼道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谁也不知道那双眼睛是何时出现的,他们方才上楼巡视时,那双眼睛是不是正在某个角落里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就在他们注视那双眼睛的同时,黑暗中又悄无声息地亮起了两双血红色的眼睛,比先前那双稍大,更无端透出几分诡异。
三双眼睛如同六个红色的小灯泡,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卓航只觉从背脊骨上升起了一股凉意,三双眼睛,三个人,这诡异的巧合让他思绪纷杂,带他的师父曾经说纵酒园里的故事很多,夜晚尤其如此……难道今天,他也要成为这故事中的一个了吗?
赵嵘玖也察觉到了那股怨念正是从楼上传来的,他想上前看个究竟,却顾及白砚琮还在此处,以白三爷如今的体质,这些东西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最好,有自己在他旁边守着倒是无妨,可若是自己离开他七步远,难保不会有什么东西趁虚而入。
如今白砚琮的双腿才刚开始好转,赵嵘玖不敢掉以轻心,加之感觉到那股怨念轻薄并无害人之意,便没有再管,倒是白砚琮看出他的意思,反手轻轻扯了扯对方衣角,说道:“你去看看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也行。”
赵嵘玖并没答应,他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这里风大,我们往旁边去。”说着,推着轮椅往展厅内走了几步。
两人刚走开,门外便传来一阵匆忙而有序的脚步声,是卓航先前打电话通知的几个巡逻队员,他们牵着巡逻犬进门,看见白砚琮也在都是一愣,白砚琮抬手朝他们示意,“别客套了,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有了两条巡逻犬助力,众人顿觉徒增三分胆气,卓航一马当先,边往上跑边指挥巡逻犬,喝道:“大黑二黑,冲!扑!”
巡逻犬矫健的身姿在楼道中如闪电划过,几乎和卓航同时冲到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前面,两条狼犬牢记口令,伸出利爪将那东西扑在身下,卓航则徒手抓住了另一双眼睛的主人,触手只觉得毛茸茸一团,分明是个活物。
余下几人也跟着冲上了楼,帮忙按住了那几个东西,按亮电灯一看,都吃了一惊。
“这是个什么东西?”
“乌鸦?”
但见被卓航按着的东西一身黑色羽毛,双目赤红如血,被他按住后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听那嗷嗷叫声,与他们方才听到的孩童哭声十分相似。
后边来的一位巡逻队员恰好认识这种鸟,他端详片刻,说:“这不是噪鹃吗?我们云贵那一带挺多的,这鸟一般是夏天繁殖,瞧着这鸟也不大,估计就是今年上半年刚出的小鸟。”
他又挥退了两条巡逻犬,抓起其余两只鸟看了看,确认道:“卓队,是噪鹃,这两只大概是这小鸟爹妈来着,你瞧这只,身上全是斑点,是只雌鸟。”
卓航细看手中抓着的那只噪鹃,鸟腿上缠了一团丝线,线团另一段则绕在放置折扇的木架上,这架子十分牢固,想来是这只小噪鹃先前躲藏在木架下挣脱不开,于是大声呼救,两只大鸟来了,便想以喙啄断绳索,坚硬的鸟喙与木板相击,这才发出了十分强烈的敲击声。
后来他们在楼下搜寻闹出了动静,大约也惊到了这几只小鸟,它们想要快速逃离,于是啄击力度更大,才有了后面那敲得人心慌的声音。
噪鹃鸟通体漆黑,雌鸟身上虽有白色斑点,但夜晚也看不分明,谁能想到不过成人膝盖高的木架地下会藏着这么几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