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今晚情绪波动太大,恐怕是道心不稳,于是略略平复了心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院。
屋内,白砚琮好梦正酣,一股暖意以温柔而坚定的姿态护住了他,驱散了先前挥之不去的寒风。
檐下,两只小猫玩得累了,便一前一后跑回了猫窝,缩成一团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白砚琮披了件厚大衣坐在办公室看文件,珐琅暖炉放在膝头,他偶尔伸手摸一摸,触手一片温热,再想到送暖炉给自己的人,心里也滑过一股热流。他无意识地拨弄了一圈手腕上的翡翠珠,想着这几日秋雨连绵,赵嵘玖每日闷在纵酒园恐怕也会觉得无聊,便盘算着抽空去问问对方,等两日市里话剧团要排演的话剧他可有兴趣。
他想得入神,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敲门声,直到周曜站在自己面前方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爷,我敲门敲半天了。”周曜哭笑不得,又忽地弯下腰凑近看他,被白砚琮抬手推开,“有事?”
“三爷,你想什么呢?”周曜抬起食指把嘴角往上一戳,“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看到这个季度流水报表了?”
白砚琮轻咳一声,扫了一眼桌面还没翻开的季度报表,“那倒没有。”
“那是什么?”周曜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让我猜猜,是不是赵医生答应你了?”
白砚琮失笑,“是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周曜失望地叹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又兴致勃勃建议,“三爷,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吗?我最近刚研究出一个爱情公式:追人有三宝,情敌醉酒和下药,要不找个人刺激一下……”
“胡说八道。”白砚琮打断他,认真说道:“我既然想追,自然是认认真真凭本事追,这从头到尾都是我和他两个人之间的事,拉无辜的人下水做什么?”
周曜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一提起他的心头好,顿时滔滔不绝,“这倒也是,我追剧最烦第三者,肯定是自己爱得不够坚定才会在两个人之间留下缝隙让另一个人挤进来,真要是为了刺激另一半,故意搞个暧昧对象让人吃醋也很缺德。那咱们不要这个,可是酒你也不太能喝,要不——”
“他是医生,人家懂的药比你吃的饭都多。”白砚琮指了指周曜,故作威胁,“再说了,你要是敢给他下药,当心我把你追的剧全封杀下架。”
周曜当即闭嘴,他如今看的剧正追到高/潮,还没看到男女主求婚的情节,真要是腰斩下架,他得挠心挠肝地埋怨死,更对不起和自己一起追剧的同好。
玩笑过后,两人说起了正事。
“三爷,周家老爷子的寿宴帖子送过来了。”周曜递上一张烫金寿帖,颇有些感慨道:“还是周玉芙执笔写的,不过,是她弟弟周玉森来送的帖子。”
以白家在明德的地位,即便是送张请帖,各家也会给足面子,往年来的都是周家这一代最出息的周玉芙,如今乍然换了周玉森这个名声不显的,背后可谓意味深长。
“哦?”白砚琮一挑眉,想起往日见到的那个没声没息跟个隐形人似的青年,“不是说他在准备出国进修?怎么,这又搁下了?”
周曜摇了摇头,“我也问了几句,他只说姐姐近来身体不好,又赶上老爷子寿宴,得忙过这阵再说,别的倒是没提。”
“他若是能抓住这次寿宴的机会,恐怕这出国进修就没必要了。”白砚琮说着,接过寿帖翻开看了看,入目是一手秀丽的簪花小楷,他点了点头,随手放到一旁,“爸跟我说了,他和妈都暂时抽不开身回来,让我过去,贺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说周老爷子最近极爱兰亭集序,所以让德思那边准备了傅抱石先生的长卷,《兰亭修禊图》。”说到此处,周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还有,上次那几件东西的鉴定结果出来了,和赵医生说的一样,玉雕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
当日在德思拍卖行,赵嵘玖一眼看出那个明代白瓷梅瓶是假货,白砚琮便特意又拿了几件请他掌眼,又让周曜把赵嵘玖的判断结果和德思的对比,没想到竟然一模一样。
“说起来,这本事实在有些了得,这几件东西,国外国内的都有,单一个人就能全部鉴定,德思的团队里没一个人有这本事。”周曜随意感叹了一句,“我要是他,就不当医生了,天天蹲文玩街捡漏去。”
白砚琮正拿了一支笔签文件,闻言若有所思,“你觉得他是当医生的本事高,还是文物鉴定的本事高?”
周曜一愣,想了想,颇为慎重地摇了摇头,“三爷,我说实话,真的拿不准,你也不让查他,也不知道他是当真天生有这本事,还是有些什么别的缘故。”
白砚琮对他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坦诚说来,他自己都看不透赵嵘玖,换做以往,他早让人第一时间把对方查个底朝天了,但独独对赵嵘玖,他不想。
若最后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他也心甘情愿认栽。
两人正说着,周曜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挂断后,略带惊诧地对白砚琮道:“三爷,周玉森专程去找了赵医生,给他单独递了一份寿宴请帖,他们难道以前认识?”
白砚琮握笔的手一顿,雪白的文件纸上多了一个刺眼的墨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