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书?水书是什么?你认识吗?”
在白砚琮抬头看过来之前,赵嵘玖一边说话,一边飞快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竟然紧张到掌心微微出汗。
他有些茫然地盯着掌心的汗珠,片刻后握紧了拳头,不知所措地把手藏到了身后。
正研究纸上符号文字的白三爷绝不知道自己方才错过了什么,他朝赵嵘玖示意道:“我可以打开这张纸看一看吗?”在得到赵嵘玖的许可以后,他才摊开纸张仔细看了看,最后点头道:“这的确是水书,这上面的符号文字……”
他伸出手指在纸上缓缓移动,仔细辨认着一个个符号,“震为雷,艮为山,大迹出雷泽……大迹出雷泽,这句话我记得是出自——”
“——连山易。”
两人不约而同道。
白砚琮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世人谈论华夏古代卜筮之书,便绝对绕不开三本《易经》,但大多数人往往只知《周易》,却不知还有《连山》《归藏》两本奇书。这其中又以《连山》最为籍籍无名,虽然真要论说起来,它才是当之无愧的卜筮第一书。
此书据传是神农氏所著,因神农氏又趁连山氏,故得此名。但《连山》一书早在商周时期便已散轶,如今早已无迹可寻,只有寥寥数语流传下来,方才白砚琮念的那几句就是。
白砚琮把那张白纸递给赵嵘玖,“你居然也知道《连山》,很难得。”
见赵嵘玖对纸上的图案好奇,他又说道:“我国水族流传有他们族群的文字——水书,相传水族有一本先民流传下来的水书著作,便是《连山易》,但上世纪初,最后一位水书先生去世,水书抢救保护不力,如今已经失传,再没有人能系统全面解读,我也不过是刚巧认得其中几个字。”
“墨迹半干,应当是才写的……”白砚琮伸手在纸上轻轻按了按,见指尖还有些墨痕,他饶有兴致地问道:“难不成赵医生你会写却不认识?”
“这……”赵嵘玖本想说这是周玉芙所写,转念一想,周学义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掩盖孙女的病情,何况这也算是周玉芙的个人隐私,他不便往外说,便把话咽了下去,顿了顿,道:“抱歉,白先生,我暂时不能说。”
白砚琮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向赵嵘玖。
他目光专注,赵嵘玖觉得自己掌心又要出汗了,周玉芙那句“鬼在你心里”忽地在脑海中响起,赵嵘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当真是心里有鬼,他勉强控制着没让自己躲开对方的目光,问道:“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白砚琮看着对方的脸颊发红,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甜汤喝下,方才摇头,“没有。”
若是换做以前的赵嵘玖遇上这种事,恐怕又会以“略懂”“学过”“个人爱好”一类的语句来搪塞自己,可这次他没有。
尽管还是没有把真实情况告诉自己,但这至少代表对方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巨大转变。
——他不愿意再骗我。
若是曾经有人告诉白三爷,他某天会单单因为一个人不再骗自己——甚至并不是据实相告——就会心花怒放,他定然会冷笑一声嗤之以鼻。
没想到,如今赵嵘玖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他心里忍不住地生出欢喜,好像是在深夜里独行追光的人,抬头看到远处有晨曦微露,这一程坎坷都开出花来。
白砚琮又舀了一勺汤,眼底笑意温和,“我就是觉得,赵医生端给我的甜汤格外好喝。”
赵嵘玖总觉得白砚琮并不是因为汤好喝才笑的,可他又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只好点头,白砚琮顺手将碟子朝他推了推,“你也吃点。”
赵嵘玖还没动筷,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白三爷,赵医生,今日的菜可还合胃口?”
二人抬眸看去,来人正是周玉和,他西装革履,笑容恰到好处,倒是的确有几分商界精英模样。
然而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于标准了,乍一看上去像是带了张精心制作的面具,赵嵘玖在心底摇头,同样是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周曜的笑比这个人真实了不知多少,这人心思轻浮,不值一交。
他尚且能看出周玉和人品堪忧,白砚琮自然更瞧得分明,换做以往,周玉和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到自己身边的机会,周曜自然会妥当地将人挡回去,不过今日毕竟是周家主场,周学义方才又是第一个介绍的他,显然对这个孙儿也很重视,碍于周老爷子的面子同他客套两句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白砚琮此刻心情很不错,他放下手中碗碟,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冲周玉和一点头,“多谢款待,周家在美食方面的品味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周学义不但是鼎鼎有名的书法家,同时还是明德市内有名的老餮,他拍板定下的菜单,味道绝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