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对着桌面拍了一通,一边回复白砚琮一边喋喋不休,“说好今天吃夜宵来尝我的手艺,我这新菜才研究出来,可是专门给他留着的!”
坐在他对面的厨师一脸复杂地看着岑森,却见对方下一刻又嘿嘿乐了,“原来是陪他的大宝贝去了,既然这宝贝还没追到,那我先忍了,这菜就咱们俩吃好了,我说你可是真有口福,这菜做出来,我都还一口没尝呢。”
说着,他又坐下来,拿起筷子招呼厨师,“吃呀,这红烧胖大海里头我加了不少好料,味道肯定错不了!”
厨师欲言又止,只想出去买包胃药。
另一边,赵嵘玖替白砚琮按摩到一半,便发觉原本还在和他说话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抬头一看,白砚琮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
他眼底略有青黑,因为肤色太白,所以便格外显眼,瞧上去竟然无端带出几分脆弱,仿佛被人轻轻一捏就会碎似的。
但赵嵘玖知道,这个人绝不是温室里不经风雨的花朵,相反,他是一株大树,即便风雨如磐,也动摇不了他分毫。
——如果没有那滴指尖精血,这个人还会对我动心吗?
赵嵘玖出神地望着白砚琮,在心中问道。
他拿起矮榻边常备的棉帕擦了擦手,轻轻拍了拍白砚琮的肩膀,“白先生,去床上睡吧。”他怕吓到对方,声音也不敢放得太重。
这声音在白砚琮听来就跟恼人的蚊子叫一样,他眉心微微拧起,下意识将怀里的小暖炉抱得更紧,呢喃道:“就在这儿睡。”
矮榻上虽然铺了薄毯,但在这样的深秋天气显然是不够的,若是在这里睡一晚,只怕第二天起来就得感冒,何况白砚琮本就受寒气困扰,赵嵘玖自然不可能同意,只得又硬起心肠劝了一句。
白砚琮似乎是被他催得烦了,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抱我过去。”
“这……”赵嵘玖一怔,就看白砚琮又合上了眼睛,显然是决意不肯挪窝了。
赵嵘玖跟个木头似的在原地杵了片刻,见白砚琮睡得香甜,不忍再把他叫醒,只好将人抱了起来,不过一入手他就眉心微蹙——这个人轻了。这段时间他到底在忙什么?
他心中一边盘算着给白砚琮加几味温养的药材,一边抱着人进了卧室。
赵嵘玖也是第一次进白砚琮的卧室,内里陈设极尽雅致,放着不少珍奇宝贝,不过赵嵘玖却无心去看,只一门心思把白砚琮放到床上,又替他铺开棉被搭好。
替白砚琮理被口时,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了对方的双唇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白砚琮时,似乎也是这般光景,对方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但他那时双唇惨白毫无血色,如今唇瓣却红润了许多。
他看得出神,竟不觉伸出手去。
看到自己的指尖落在白砚琮双唇上,赵嵘玖顿时像被火烧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他抬手按在胸口,略略调息平复了不知何故突然急促的心跳,再不敢逗留,忙替对方关好门窗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床上那个原本“熟睡”的人却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白砚琮抬手按了按唇,忽地笑了。
赵嵘玖回到房中,桌面上的水滴早就干了,他索性随手掐了个诀,闭目默念片刻,又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他怎么什么都算不出来?
自他成为山河师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错。
赵嵘玖心中犯起了嘀咕,又从已经冷掉的水杯里捞了几片茶叶随手铺在纸上,却发觉无论如何都摆不出卦象。
赵嵘玖神色微冷,他走到门边左右看了看,将屋门合拢,这才返身回到卧室,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五十根蓍草,取出一根放在一旁,而后将余下四十九根随意一分,这才开始起卦。
他此刻全副心神都投在手中卦象上,却没留意屋外,那股麦芽香气重新窜了出来。
“那个人不见啦!”一个小孩子从足有一人高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快出来。”
若是周玉芙在这里,定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那个朝她问字的小孩子。
此刻他裹紧了身上的红斗篷,一脸紧张地左右张望着,身后草丛里又跟着钻出来几个与他一般大小的小孩子。
“嘿嘿,还是我厉害吧。”其中一个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外爬,一边不忘自夸,“多亏我急中生聪明,让大家把泥巴擦在身上,才把那个人骗了过去。”
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孩细声细气地反驳,“是急中生智,不是生聪明。”
“生聪明是一样的,聪明就是智!”
这拌嘴的功夫,他们全从那草丛里爬了出来,带头的小孩子一挥手,“快进屋!”
他们便趁着夜色掩护,齐刷刷往白砚琮的卧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