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令他们觉得可靠的大哥哥,却一直守在那个冷冰冰的大哥哥旁边。
小面人们都没什么心眼,只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气场十分契合,想也知道对方肯定是偏向白砚琮的。
春分心里也敲着鼓,他壮了壮胆子,鼓起勇气说道:“其实不是我们想参加冬至会……不对也是我们……”他有点烦恼地拍了一下腿,奶声奶气地“哎呀”了一声,似乎是嫌弃自己表达能力不好似的——
“是我们想给奶奶报名,让奶奶带我们参加!”
“奶奶?”白砚琮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嵘玖,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是真不认识什么小面人的奶奶,又把刚沏好的热茶递到白砚琮面前,示意他喝了祛祛风寒。
白砚琮接了,见他不打算再倒第二杯,又拿了一个杯子塞到他手里,示意他也喝。
这杯子刚递过去,便听春分又说:“奶奶就是专门捏面人的,她捏得可好看了!除了我们,她还捏了关公夜读,就是那个脸红红的关公哦……”
“捏了孙悟空!我可喜欢大圣啦!”
“还有二进宫!虽然奶奶说现在的人都不喜欢看戏了,觉得听戏没意思,可我觉得好看,杨公子长得可好看了。”
“我觉得爷爷捏的也好看!不过他光捏大老虎,嗷呜嗷呜的好吓人。”
“奶奶上次给我捏了一个武松!她说这个专门打老虎的,让我们别害怕!”
一说起爷爷奶奶捏的面人,这群小孩子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个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别说白砚琮,赵嵘玖都觉得他们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下来,于是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你们奶奶叫什么?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报名?”
纵酒园的确是开放了大众报名,鼓励各地的手艺人都来参加他们的节气活动,既然那位“奶奶”能捏出这样一群小面人,想必独具匠心,也是极有本事的。
白砚琮或许不太了解,但赵嵘玖深知,不同于天地间自然生长的生灵,以人类手工做出来的物件要能通灵,必少不了制作者全部心血的灌注,唯有抱着毫无杂念的喜爱,才能制出这样的物件。
若是他们的奶奶有这般能力,为什么还要放这几个小面人来找白砚琮?
“奶奶姓赵,我们听别人叫她面人赵!”惊蛰脆生生地答了一句。
姓赵……闻言,白砚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赵嵘玖,后者连忙摆手,十分认真地解释:“不认识,真的不认识。”
白砚琮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实在是他今日受到的心理冲击太大,他虽然一直怀疑赵嵘玖的真实身份,但从没往那神鬼之说上想过,所以这会儿不免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和他有牵连。
不过这面人赵,他倒是还真有所耳闻。
“是华庭的面人赵?可是师承赵阔明老先生?”
几个小面人齐刷刷地点了点头,见白砚琮听过奶奶的名字,于是开心地答应:“是!”
小暑歪着脑袋,奇怪地问道:“师公?认识?”
“若是华庭的赵阔明大师,我的确不陌生。我虽然生得太晚未能结识,但家里人却有幸认识,还得了赵阔明老先生一方八仙过海的面塑,至今仍然放在家中。”白砚琮耐心解释着,并没有因为面前只是一群小孩子就露出任何敷衍的态度。
这话也并非托词,这赵阔明乃是海派面塑的开创人,他的作品人物众多、场面宏大,在他手上,原本只作为小孩玩具的面人逐渐成了颇具意趣的艺术品;因为白砚琮的父亲白良书幼时喜欢面人,所以上一任白家家主特意去华庭拜访,为最宠爱的儿子讨回来一方“八仙过海”的群像面塑,至今仍然放在白家老宅,白砚琮也见过,那些面人个个表情细腻衣带轻逸,即便他不识其中趣味,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少见的精品。
小暑没想到自己的问话能得到回答,见白砚琮看向自己,她怯怯地抓住身旁小满的衣角,缩到他背后去,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露出脑袋,害羞地朝白砚琮笑了。
“不过……这一代的面人赵竟然是一位女士吗?”白砚琮低声道,却没料到这一句无心之言惹怒了面前这一群小面人们,他们全都生气地皱起了眉头,连方才还朝他微笑的小暑也不高兴地看着他,威胁似的冲他挥了挥小拳头,“女士!厉害!”
“抱歉,我没有轻视女士的意思。”白砚琮歉然道,他是真的没这个意思。
不过据他所知,如今几位面塑艺术传承人,如海岱的面人汤和首都的面人郎皆是男性,乍一听到面人赵,也下意识地以为应当是位男性,他说话时尚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被小面人一说,倒是察觉自己落入窠臼,因此十分诚恳地道了歉,又问道:“既然是面人赵,她若要来参加冬至会,纵酒园定然是虚左以待,怎么反倒是你们跑了来?”
一听到这句话,连最稳重的春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想起和其他小面人这一路是如何艰辛来到明德,又跑了多少弯路才找到纵酒园,不免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因为你们纵酒园,不肯要奶奶报名!”
他这一红眼睛,其他小面人也跟着难过起来,白砚琮呼吸一滞,生怕这群小孩子又哭,他可是半点哄孩子的经验都没有。
——倒是明德市的家长,很喜欢拿白三爷的名头哄孩子,“再哭就让白三爷来把你抓走吃掉”,搞得明德市的小孩子全都以为白三爷是恶鬼转世,专门油炸隔壁家被馋哭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