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几乎与白砚琮寸步不离,前段日子白砚琮才又饮了他的血,整个人都被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所以赵嵘玖原本很放心,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污秽之物敢靠近白砚琮。
可他没想到,不过是去熬了一碗药的功夫,这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而他竟然一无所觉。
思及此处,赵嵘玖更觉心头火起,呼吸也微微加重了几分。
他也知道白砚琮与他一样是成年人,且自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两人之间也谈不上谁依仗谁。可这种想护对方周全,替对方处处思虑的心情却绝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
相反,正是因为他太知道白砚琮,才更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希望那位外人眼中成熟可靠的白三爷,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个行事恣意到稚气的白先生。
……若是白砚琮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要亲要抱的暧昧词句,在赵嵘玖看来都是带着孩子气的举动,只怕会好好敲一敲这位山河师的脑袋,教教他什么叫——做——成年人之间的爱情。
赵嵘玖疾步走向白砚琮的办公桌,冷着的脸色也慢慢回暖,他将手中的药盏小心地放在桌边,又抬手轻轻往空无一人的轮椅上一碰——
先是被他指尖触碰到的柔软发梢,继而是白皙的脸颊,优美如天鹅的颈项……
白砚琮竟然就这么随着他的掌心抚摸,一点点地出现在了屋子里。
他趴在办公桌上,脸颊大半都掩在臂弯中,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沉睡。
但赵嵘玖知道,他绝非是睡着了,而且被拘了一魂一魄。
若换了个人遇上这样的事情,赵嵘玖立刻就能把对方的魂魄带回来,不过是个施咒画符的事而已,但这样做,被带回魂魄的人却免不了有些后遗症,倒也不算特别严重,不过是头晕脑胀,短暂地遗忘前事罢了,多服几剂药就能好。
但白砚琮本来就不喜欢喝药,赵嵘玖也舍不得再逼他,那罐子蜜饯还没完全腌好,上回他尝了一颗,还带着酸意,也不知道明明只喜甜的白砚琮是怎么毫无所觉一样吃下去的。
赵嵘玖抬手,动作轻柔地将白砚琮垂到脸颊上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声道:“你再睡一会儿,我等下叫醒你。”
说罢,他曲起右腿半蹲下/身子,抬手毫不客气地敲了敲办公桌下那坛酒。
“把他还给我。”
……这就是一个健康的人的身体吗?
白砚琮愣愣地低头看着双腿,又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实感觉传来,他的腿稳稳地踩在了地上。
他犹豫许久,才又慢慢伸出了另一条腿,二十多年来不曾走过路,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才好,刚走了一步,就不敢再走了,似乎怕多走一步,下一刻就会惊觉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大梦,他仍旧是个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人。
“阿娘!你瞧那个人,穿得好奇怪呀,他连花也不簪一朵,头发也短得吓人……”
牵着小童的妇人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又朝白砚琮陪着小心讪笑:“贵人莫怪,小儿顽劣,说话不知道轻重。”
换做平日,白砚琮根本懒得同这样的小孩子计较,可今日他心潮起伏不定,只呆呆地看着对方,说道:“你看到了吗?我站起来了,我的腿……站起来了。”
妇人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上上下下地把白砚琮打量了一遍,显然是在心里认定了这是个疯子,他不站着难道还坐着不成?
但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她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婢女,这年轻人虽然打扮怪异,可身上那衣服的料子却绝对非同一般,单只里面穿着的衣服布料就比当年主家万分珍惜的雪蚕丝更显珍贵,想来来头不小,不是她这样的平头百姓开罪得起的。
“贵人说的哪里话,贵人自然站得好好的,实在是美风姿。”
说着,她匆匆福了一礼,牵着犹自闹腾不休的女儿匆匆走了,白砚琮还隐约听到对方训斥女儿的话语——
“发短却无黥面,没准儿是什么来头不小的恶人,你且管管自己这张嘴,再见人就这样不知轻重地胡乱开口,我叫你阿爹教训你。”
“可是阿娘,那个人就是好奇怪,你瞧他好像路都不会走呢……”
母女两个的对话声逐渐远去,白砚琮这才注意到她们穿着窄袖襦裙,一个梳着堕马髻,一个梳着三丫髻,竟是古人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