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道理!谁能不爱女儿红呢?”青娘说着,脸上重新扬起明媚的笑容,“青娘这就把酒给二位郎君送来!”
待青娘转身,白砚琮才低低笑出了声,他哪里是因为要喝酒才笑,而是因为刚才赵嵘玖藏在桌下的手在他掌心写字。
他虽然平素冷淡,但却十分怕痒,掌心偏又是敏感之处,赵嵘玖温热的指尖落在掌心,好似一只毛茸茸的小猫爪子来回拨弄似的,他实在克制不住,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嵘玖却不知其中究竟,还以为他是真的想要喝酒,没注意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当即偏过头,凑到白砚琮耳边低声道:“待会儿上的酒,你一滴也不要碰。”
“好,我……”白砚琮点了点头,他转过脸还想说什么,却不料赵嵘玖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自己这一转头,倒是一个不小心把侧脸撞上了对方双唇。
赵嵘玖登时微微瞪大眼睛,就瞧见白砚琮一瞬间红透了脸,猛地往长凳另一端移了过去,眼睫低垂看着面前的桌子,仿佛这黄曲柳桌面上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非得仔细端详研究不可。
赵嵘玖也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突兀地转开了话题,“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了。”
“十五年的女儿红!二位郎君慢饮!”青娘恰在此刻端着酒坛出来了,她轻轻拍了拍坛身上的花纹,“这可是好酒,必不会叫二位失望。”
赵嵘玖和白砚琮对视一眼,暂时将方才的尴尬丢到了一旁,赵嵘玖抬手拍开封泥,斟了两盏酒。
白砚琮仔细嗅了嗅,低声道:“就是这个味道。”
他和赵嵘玖心知肚明,这个味道就是他方才闻到的那股酒香。
赵嵘玖端了一盏酒给他,酒盏下还垫着一方锦帕,白砚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不是他之前丢出去让他给小面人擦眼泪的帕子吗,他还以为早就被丢了,怎么还在赵嵘玖手上?
赵嵘玖面色微赧,眼下却不便解释,只低声道:“把酒倒在帕子上,藏在衣服里。”
白砚琮会意,只暗暗在心头记下这桩事,打算回头再仔细问问赵嵘玖。
赵嵘玖让他把酒倒在帕子上,自己却什么什么手脚都没做,白砚琮虽然相信他的实力,可仍然免不了有些担忧,赵嵘玖察觉到,安抚地朝他一笑,将一盏酒一饮而尽,而后将那枚铜钱放在桌上,起身道:“我们走。”
酒庐里其他女子都十分好奇地看着他们,目光一会儿落在他们身上,一会儿落在其他饮酒的年轻人身上,似乎很奇怪他们为什么没像其他人一样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但嗅到他们二人身上浓郁的酒气后,她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让开了道路。
二人拾级而上,白砚琮只瞧见酒庐外和方才进来时的绿水青山景致不同,一层浓重的白色雾气掩盖住了天地,什么都看不分明了。
青娘仍旧倚门而立,她见到赵嵘玖二人出来,眼中惊愕一闪而过,很快又被明媚的笑意取代,她将柳枝在指尖绕了几圈,“二位可还喝得满意?”
见两人点头,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往后退了半步,让开了出门的道路。
她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两人,就在他们要走出酒庐的那一瞬间,她面上忽然露出狂喜之色,抬手就想去抓白砚琮,清脆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分尖利,“这位郎君,你还没喝我的女儿红呢!”
她手还没碰到白砚琮,就被赵嵘玖横挡住了,后者脸色一沉,“别碰他。”
白砚琮转身,这才发觉被自己贴身藏好的锦帕不知为何竟然落到了地上,他心头一沉,正想说话,赵嵘玖却向前半步,将他整个人挡在了身后。
白砚琮看着面前人宽阔坚实的背影,唇角微扬,没再说话。
山河师的气息不但可以安抚人心,更有着绝对的碾压气势,此刻赵嵘玖神色冰冷,青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仍是强忍恐惧,低声道:“可,可那位郎君还没喝酒,上好的女儿红……”
赵嵘玖轻笑一声,笑意不及眼底,面上神色更是冷若冰霜,“若能放满十五年,那自然是极好的女儿红,只可惜,女郎上来的酒都不满十五年,那不是女儿红——”
说着,他看向青娘,沉声道:
“——是花雕。”
“你说什么?”岑森的眼睛一瞬间瞪圆了,本就稚气的脸庞因为这个表情而无端更小了几分,他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哥,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小餐馆的厨师,对方“啧”了一声,咬了一下嘴里没点燃的烟,又慢慢地说了一遍——
“那个换酒的人,我几年前见过,在一个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