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嵘玖捡起来一看，绿意繁茂的枝条上坠着一串红通通的果子，在灯光下个个都显得晶莹可爱。
“是红豆杉？”赵嵘玖轻轻嗅了嗅这串枝条气息，小林麝欢快地伸长脖子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回答他。
“这可是濒临灭绝的天然抗癌植物，这小东西还挺知恩图报。”白砚琮端详着赵嵘玖递到面前的红豆杉，说道。
小林麝又转向他，仰着脑袋望了望，忽然把头靠近他的双腿，轻轻蹭了蹭。
白砚琮一愣，他其实打小就不太招小动物喜欢——纵酒园那群猫除外——别的不提，以前他和家人一起去奈良，那些号称“眼里只有食物”的小鹿见到他全都避之不及，似乎他比天敌还要可怕；他大堂哥养了只温驯的金毛犬，见谁都摇尾巴，独独见了他掉头就跑，跑不过就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地装哭，是不肯要他摸的。
总之，他很少有这样被小动物亲近的时候。
犹豫了片刻，白砚琮慢慢地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林麝的脑袋，它的两只大耳朵抖了抖，却没有退开。
赵嵘玖站起身，也顺手轻轻摸了一下白砚琮的头发，赶在后者开口之前说：“我去拿药出来给它换上。”
“去吧。”白砚琮点了点头，又轻轻点了点小林麝湿润的鼻尖，“等我站起来，也随便摸你的脑袋。”
小林麝歪了歪脑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个人不是正在摸自己的脑袋吗。
药都是放在后院单独的一间屋子里面，赵嵘玖进去拿了东西就立刻往回走，没走出几步，他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竹纸气息，很熟悉——是下午那个要白砚琮在他身上写字的年轻人。
他已经警告过了对方，没想到那人竟然还敢追上门来？
赵嵘玖握着药品的手微微收紧，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另一边，白砚琮正逗弄着面前的小林麝，忽然发觉它抬起了头，不停地左右张望着。
原本在不远处蹲着的大林麝也猛地站了起来，甚至走出了树林边缘，一双湿润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提防。
白砚琮心知兽类对陌生事物和危险的敏锐度远高于人类，眼下两只林麝这般表现，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让他们不安的东西。他不动神色地轻轻摸着小林麝的头安抚对方，另一只手已经不着痕迹地按开了轮椅暗格，取出了连弩。
不等他有所动作，那只大林麝忽然如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白砚琮只听得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对方已经咬住了一个人的衣角把他从墙角边拖了出来。
“又是你？”
白砚琮神色微冷，“你来做什么……”视线余光忽然扫到他手中握着的贡墨，手中的连弩不加掩饰地对准了那人咽喉，“那不是你的东西，放下。”
年轻人脸颊涨红，“我，我不是要偷东西，我就是想拿出来摸一摸……我听说你们很快要走……”
话音未落，赵嵘玖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劈手夺过他手里装着贡墨的乌木盒，面无表情地对那只大林麝道：“吃。”
话音刚落，大林麝就脑袋一扭，从那年轻人衣裳上撕下来一块衣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年轻人吓得瑟瑟发抖，刚想往后跑，林麝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他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只能伸长脖子望着被赵嵘玖拿在手中的墨盒，眼圈都吓红了，一看大林麝吃完那片衣角还要来咬自己，吓得双手捂脸，朝白砚琮大喊，“大师，我都要死了，您，您能不能给我题个字……就，就用那块墨，也当是满足将死之人……的愿。”在白砚琮和赵嵘玖冷冰冰的注视下，他越说越小声，末了几个字更是几乎说成了气音。
白砚琮听赵嵘玖说这年轻人原本就是一卷宣纸，自然不可能答应他这个要求，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非要我给你题字？”
大林麝又从他身上撕下来一块衣角，那年轻人一脸肉痛地“嘶”了一声，说：“纸不是生来就该被写字的吗？”
这话听得赵嵘玖和白砚琮俱是一愣，赵嵘玖想了想，朝大林麝招了招手，大林麝便叼着那半片衣角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个年轻人。
“这天底下写字的人多了去，你为什么非要找我的……”赵嵘玖看了白砚琮一眼，“我的先生？”
白砚琮唇角一弯，连带着看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情都好了许多，“你既然是纸，想来该有很多办法找到写字的人，不用找我，我也不会给你写。”
不想这句话反倒是把那年轻人吓了一跳，他瞪圆了眼睛，惊奇道：“你，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纸？”
白砚琮一愣，转头看向赵嵘玖，低声道：“这些……这些精怪都这么……”他犹豫了一下，没说那个“蠢”字。
赵嵘玖道：“这是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