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呀?姐姐也想要一个面捏的小兔子可以吗?”
“小乖乖,可以和叔叔阿姨还有这边的哥哥姐姐合个影吗?”
小面人们还是头一次受到这么多人不加掩饰的喜爱,在以往,除了面人赵的老伙伴们,几乎没有什么年轻人会喜欢他们。
——明明以前听到的都是“过时”“土气”这样的评价,如今却被这么多人夸奖可爱。
这显然让他们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脸上却止不住地露出欢喜的笑容,而最害羞的小暑更是一下子拉起斗篷遮住了脸颊,缩在赵嵘玖身后,只露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左右张望。
见他们踮着脚,白砚琮忙伸手接住了这群小面人们递过来的面塑。
周曜这时跟一尾游鱼似的灵活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弯腰握住一个小面人的手道:“哥哥陪你们玩好不好?咱们带着大家伙儿去看奶奶捏小面人怎么样?”
大家纷纷扭头看向春分,春分想了想,点头脆生生地应道:“好!”
这个大哥哥身上也有很淡的好闻气息,虽然没有赵嵘玖和白砚琮身上的强烈,但春分觉得他也是十分可信的,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立刻答应了,然后高兴地领着其他游客往爷爷奶奶的展示台方向走去。
周曜弯腰抱起正怯怯朝他微笑的小暑,又冲白砚琮和赵嵘玖一笑,“我的使命可就完成了,你俩好好玩。”
面人赵还不知道自己这里即将迎来一大波游客,她正拿小刀细心调整着手中一方仙女面塑的造型细节,她虽已白发苍苍,但一双手却保养得极好,活动间,手腕上不经意露出一截红绳,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在灯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泽。
而她的老伴正戴着老花镜坐在一旁,乐呵呵地往自己手腕上套红绳。
白砚琮和赵嵘玖终于得以从人群中脱身,白砚琮双手抱着一堆面塑,根本没处空手,他正想让赵嵘玖帮自己分担些许,却见对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目光却微微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三爷若是知道面前这人正想着“收获了一只抱着面塑的白小崽”,只怕立刻就会叫他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赵嵘玖也没走太久的神,他在征得白砚琮的同意后,便拿出一张符纸,随意叠成小人模样,而后驱使这个巴掌大的小纸人把所有面塑全部带回了白砚琮的小院。
这一幕却只有他和白砚琮两人看得分明,哪怕这个小纸人贴着旁人脚边跑过,也无人留意到它。
“那边还有个地方得去看看。”白砚琮总算空下了手,指着前方人头攒动的地方道。
赵嵘玖推着他往前走,还未走近,便隐约听见了一阵锣鼓声,隔着一弯浅水,前方的光线是幽深的蓝绿交织,伴随着干冰升腾而起的袅袅雾气,竟营造出了一种别样的诡奇氛围。
利用纵酒园原本的戏台搭建而成的舞台上,一个长发如瀑的红衣女子正随着鼓点道:“烟花队里我为尊,可恨妈妈心不平……”
而舞台这头,正不时传来游客的窃窃私语——
“你看见了吗!她舌头好长!脸色白得像纸!”
“好像鬼片,这真的是我们国家的传统戏剧吗?好可怕啊。”
“我也觉得好诡异,可是越怕我越想看怎么办……”
白砚琮也望了一眼,倒是不怎么意外,在小面人们来过以后,他特意开了个紧急会议,重新修改了报名条件和渠道,这一次来的不仅有面人赵这样的手艺人,也有不少几乎已经失传的民间艺术传承者。
除了在门口踩着高跷的和下午舞龙舞狮的,这边正演着的也算一份。
“那是目连戏,我国戏曲史上第一个有证可考的剧目,比起昆曲,更能被叫上一声‘百戏之祖’。”白砚琮见赵嵘玖看得认真,便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问道:“你也喜欢看这个吗?”
这场戏演的是《女吊》,说白了就是一位女吊死鬼来找替身的故事,相较于其他戏剧,这一场戏可谓是从配乐到演员扮相唱腔都透着森森鬼气,对于从未看过目连戏的游客而言十分新奇。
赵嵘玖又看了片刻,神情凝重地看向白砚琮,“上台的演员……你见过吗?”
白砚琮一愣,摇了摇头,前来参加冬至会的项目都经过了他的审批,但不是每一位参加的手艺人或是表演者他都会去见。
见他摇头,赵嵘玖反而松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身边的游客都被目连戏这诡奇的唱腔扮相吸引过去,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里。
他握住轮椅扶手,低下头,凑到白砚琮耳边低声道——
“台上的是鬼。”
“鬼?对啊,就是扮演的吊死……”
白砚琮忽地住了声,他反应过来赵嵘玖说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