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琮披衣坐起,问道。
赵嵘玖替他把棉被往上拉了拉,唯恐冷风侵袭,又下床去关门窗。
“我原本以为是个才出生或者是生出灵智的小精怪,可方才看过去……那应当不是什么普通精怪,我看它气息,倒是……”说着,赵嵘玖也有些迟疑,显然并不是十分笃定自己的判断,“倒是有些像神。”
白砚琮只觉得这话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神?”
赵嵘玖像是也有些难以置信,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都说当今时代是末法时代,众生三毒心炽盛,无所信仰,无所敬畏,在这样的时代下,依托普通人信仰存在的神灵自然衰微。
赵嵘玖幼时曾在一处偏僻山村中偶遇过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说自己老了走不动路,让赵嵘玖扶着她在路边歇息一下,赵嵘玖当时尚没有学会辨别自己能看到的“气”,只是瞧见那老妇人周身隐约有祥和的白光闪动,因此并无戒心,老老实实地照着那老妇人的要求将她扶到了路边。
老妇人在路边一个矮树桩上坐下,又伸手摸了摸赵嵘玖的脑袋,夸他是个好孩子,让他自行离去不必管自己,赵嵘玖懵懵懂懂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到那老妇人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的模样,到底放心不下,掉头走了回去,这一转头却登时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树桩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老妇人?
事后,他师父才告诉他,那老妇人是村庄的土地神化身,因为村子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而还信仰土地神的老人又一年比一年少,因此那老妇人也就一日比一日衰败,而那一天,恰好是那个贫穷村落里最后一户人家举家搬迁离开这里的日子,当他们将大门铜锁落下,守护村落的土地神也就彻底失去了存在的依仗,自然会消失无踪。
而今晚闯进屋内的那头巨兽,身上有着和当初那个老妇人一般无二的祥和白光。
白砚琮却只记得那匆匆一瞥印入眼帘的獠牙,不觉起了些鸡皮疙瘩,“神也会……长这么长的牙?”
“法相无定形,我们认为凶恶的,未必就真的意味着残暴。”赵嵘玖举了个例子,“譬如当初那尊睁眼的金刚像。”
说罢,见白砚琮迟迟没有回应,赵嵘玖还以为对方一时间没能接受这个事实,正想再说什么,白砚琮忽然抬头看向他,眼神戏谑——
“可我怎么记得当初你说过,那尊金刚睁眼是光线所致。”
赵嵘玖轻咳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当初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白砚琮发展成为如今这般亲昵关系,还想着早些给白三爷把腿治好就告辞呢。
他抬手在桌上倒了杯热水,递到白砚琮手边,十分生硬地转了话题,“喝吗?”
白砚琮失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赵嵘玖又很自然地接回去,自己也就着这杯子喝了口热水,若有所思地往门口那巨兽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过若是神……这又是哪里来的神?它来这里做什么?”
赵嵘玖当初来刚纵酒园时,就曾看过这里的地形和风水,并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什么土地神一类的存在,也没在纵酒园内看到什么神迹。
因为龙脉不稳人心崩坏,如今的正神可谓是凤毛麟角,虽说万物有灵,能修出灵智修出人身,但要想修成正神几乎难如登天,可一旦修成,必然天有异象,赵嵘玖瞧那巨兽气息的确像是新生的小精怪,但近期根本没有什么异象,它不可能是新生的神。
白砚琮随手拨弄着腕间的翡翠珠,一边回忆方才的情形一边说道:“我刚才看着,感觉它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头巨兽在消失之前,眼神曾经落在他们这边,白砚琮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能看懂巨兽那双冰冷眼珠里透出来的情绪,但似乎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它在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找东西?这屋子里能有什么东西让它找……”赵嵘玖说着,对上白砚琮的目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放下水杯,疾步走到床边的衣架上,将自己白天穿的外套取下来,往衣服口袋里一摸,还真取出个东西来——
一颗鞭炮。
这是那只狸花猫最先叼回来的,他们一开始谁都没放在心上,赵嵘玖也是顺手放在了上衣口袋里,后来那只小奶牛猫叼回来的鞭炮,他们则交给了周曜——
思及此处,二人面色俱是一沉。
“我出去看看。”赵嵘玖面色一凝,将大衣披在肩上,白砚琮亦是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看着他取出两个阴沉木小傀儡放在床边,一头一脚地把自己守着,白砚琮唇角微弯,“这是把我当会睡得滚下床的小朋友了?”
“你就是我的小朋友。”赵嵘玖随口道,又抬手轻轻按住他后颈,在对方额头吻了一下,“我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