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们蹲坐原地,左边望望,右边看看,这才慢慢在山河师的引导下排着队上前,但凡有想去挠小年兽的鞭炮的,便会被赵嵘玖毫不留情地一指头掀翻,灰溜溜地回到队尾,如此几次下来,小猫们终于算是长了记性,把小年兽和它们心爱的猫罐头放在了同样重要的位置上,再不敢随意招惹。
小年兽在一旁也悄然松了口气,它虽是“神”,更是兽——当初它和钟家姑娘一起,为保卫百姓出了大力气,连白家老爷子都不知道的是,那位在江南一带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夜行侠”就是钟家姑娘,她们曾一起在深夜埋伏在敌国侵略者的必经之路上,埋下黑火药,炸翻了不少侵略者,只是没想到竟在明德市遇上那样一场意外。小年兽本就是当初在淮川受钟家花炮吸引而来,钟家那位小姑奶离世后,它一则是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二则是没了世人召唤信仰,随之也陷入沉睡,后来机缘巧合醒来,也不愿意贸然伤害纵酒园的小猫,只是这些小东西不知事,抢了它的鞭炮,才惹急了它,最后动了爪子。
赵嵘玖教好了猫,也没忘了给小年兽一点过年礼物。
在山河师的认知中,年兽本是祥瑞,正如当初他对周曜所说的一样,燃放鞭炮未必就是驱逐之意,在华夏的传统文化中,它同样代表着喜庆和欢迎,年兽的离开并非落荒而逃,而是带着这片土地安安稳稳地进入新年,因此见到年兽,反而代表着新年的吉祥。
可因为信仰的衰落,依托人类祈愿存在的年兽已经久未露面,是以赵嵘玖第一时间也没认出它来,还险些把它给揍了一顿,若非手下留情,昨夜的市民们看到的半空中的那头瑞兽就该鼻青脸肿了。
梧桐木做底,朱砂笔上色,赵嵘玖拿出来的这个小神龛显然令小年兽十分心动,它仰头看着赵嵘玖,等听到对方郑重承诺是给它的“供奉”,这才欢喜地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说是个“小神龛”,内里空间却十分开阔,还能容纳下它头顶鹿角,小年兽晃了晃脑袋,又慢条斯理里踱了出来,仰头朝着赵嵘玖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赵嵘玖略退开半步,露出身后白砚琮的身影,“木头是他买的,届时这神龛也要放在他的地盘上。”
小年兽愣了一下,它可没忘头一天这个人要它赔小猫尾巴毛的样子,虽则这么说有些丢神兽的脸——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身形单薄,周身却有一股令它生畏的气势。
它朝着白砚琮走了过去,越走近,却越是能感受到白砚琮身上也有与赵嵘玖一般无二叫它放松的气息,小年兽走到轮椅旁边,忽然脑袋一歪,拿头顶的角顶了顶白砚琮的膝盖。
白砚琮如今双腿正在恢复,已经能有常人的感知能力,自然也免不了膝跳反应,被它这一顶,双腿便条件反射地动了动,他忍不住弯起眉眼,轻轻拍了拍小年兽的脑袋,示意它别捣乱。
小年兽却不肯罢休,略有些急躁地拍了拍前爪,仍旧不依不饶地用鹿角去顶白砚琮的膝盖,赵嵘玖见状也走了过去,微微弯腰,一手按在小年兽头顶,将它往外拨了拨,“你想做什么?”
小年兽还待再掉头回去,脚步忽然顿了一下,仰头看了看两个人,眼神中满是迷惑不解。
它不会说话,赵嵘玖也只能试着猜测对方的心思——
“你是好奇我们为什么味道一样吗?因为我们是一对,一对你懂吗……”
小年兽哼唧了一声,掉头跑到神龛里头去了。
赵嵘玖半点没有伤害到无辜小神兽的愧疚之情,见它跑开,朝白砚琮耸了耸肩膀,后者也是忍俊不禁,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问道:“我们味道一样?”
赵嵘玖轻咳一声,一开始他给白砚琮眉心滴下自己指尖精血时,白砚琮便已经沾染了自己的气息,如今他们二人同进同出,夜夜共眠,彼此气息共染自然也是正常,别说白砚琮身上有他的味道,他身上同样也有对方的味道,不过山河师的自然之气在此刻显得更为强势,是以其他小东西都会先下意识地注意到这股气息。
放置小年兽的神龛最后由赵嵘玖择定放在纵酒园整座园林中心处的一座临水小榭之上,这里恰好临近“千峰翠”瓷器馆,感受到神兽气息,馆中那个极爱干净的瓷瓶精被唬了一跳,破天荒地没有引水入馆清洗瓶身,反倒是叫习惯了听到水声的巡逻队有些奇怪。
除了巡逻队,今天纵酒园内只留下了少数值班的员工,白砚琮按惯例一一看望后,今日的工作才算完成。
周曜推着他走出办公室时,赵嵘玖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周曜朝对方一笑,自然地让开了位置。
赵嵘玖接手腿上轮椅,白砚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颈,指尖搭在腕上那串翡翠珠上,扭头朝赵嵘玖一笑,“走吧,咱们回家。”
年三十晚上,白家必定是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
早些年白家内斗争权夺势,虽说在明面上活动的都是旁支,但查到最后却也查出了些嫡系的影子,因此被白良书他们送进监狱甚至外放出去明升暗贬的也不在少数,即便不提,这伤口到底也是烙在心头了,白良书便叫停了年三十的家族聚会,倒也没做得太过绝情,只说大年三十晚上各家自去团圆,等到大年初一再一大家子聚一聚。
因此,今晚在白家大宅里吃饭的也就只得白良书夫妇和这三个小辈。
卫敏蓉早几天就亲自下厨为年夜饭做着准备,傍晚时刚把面粉和馅儿准备好,预备待会儿一家团聚坐在一起包饺子,遥遥听见门铃响,连手也顾不得擦干净,匆匆在围裙上抹了两下就出去开门了。
“没带钥匙吗?怎么不……”
刚一打开门,卫敏蓉就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