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到卑微的程度?
在江吟的记忆中,除了那天晚上,他从来没有见过林东宴。
他对自己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林东宴把车停在江吟的公寓楼下,途中两个小时车程,江吟都没想明白。
把东西拿下车,江吟闷头道谢:“谢谢,我到了。”
他从后座拿起手机,一边开机,一边走到林东宴身边。
林东宴从后备箱提下来一个行李,不紧不慢地说:“不用谢,走吧。”
“?”
江吟愣在原地,看着他提起行李箱,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江吟心中迷茫,赶紧跟了上去:“你不回家吗?”
“嗯。”林东宴熟练地按下电梯,进入电梯后又熟练地按下楼层。
“可是……”
江吟跟着他走进电梯,脸色有点发白。
林东宴睨了他一眼,说:“怕我吃了你?”
“……”
随着电梯上行,江吟一脸木然:“不是。”
幽闭的空间里,他听到林东宴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江吟惊诧地睁大眼睛,他听错了?林东宴刚刚是笑了?
认识林东宴这么久,江吟从来没见他笑过。
像是玩够了,林东宴解释一般地说:“我家不安全,先到这里避一避。我们不是朋友吗?留我住几天没问题吧?”
“……”江吟默了默,之前在车上对自己说了那些话,现在怎么好意思自称“朋友”?
走出电梯,林东宴轻车熟路地从老地方拿出钥匙,打开门。
江吟这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林东宴说:“我家只有一张床,你住不习惯。”
林东宴回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不介意。”
江吟脸一麻:“我睡觉不老实,怕你生气。”
“我睡觉也不老实,你别和我生气。”
——完了,他真的不擅长拒绝林东宴。
江吟眼睁睁看着林东宴从鞋柜里拿出崭新的拖鞋,然后把行李箱放进卧室,在里面把江吟没来得及换的床单拆下来,随后回到江吟面前。
“手机。”林东宴把细长手指放到他面前。
江吟木着脸,不假思索地把手机交出去。
林东宴拿着他的手机鼓捣了一阵,然后还给他。
“我先去洗澡,你把床单换上。”林东宴说。
江吟眉梢微挑,福至心灵:“我不换的话,你还住吗?”
林东宴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眼里藏着几分揶揄,说:“住。”
江吟立刻耷拉起脑袋。
他把画框轻轻放在沙发上,叹了声气,往卧室里走。
林东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浮现了些笑意。
其实,他的星星并不冷漠。
那颗星星看起来高高在上,可是只要你碰到他,他就会软软地化在你的掌心。
——挺好欺负的。
江吟换好了床单,疲惫地躺在上面,又想起今天被林东宴拉着一走了之,还挂了沈雪言几通电话,他不免叹息一声,拿起手机准备回一通。
“打不开?”江吟愣了一秒,猛地坐起身来,他滑动屏幕,突然弹出了一个密码锁。
江吟木纳地看向浴室,水声淅沥地传来,刚才林东宴问他要手机,就是帮他设了密码?
不想让自己趁机联系沈雪言?
江吟转了身,趴在床上。
他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心跳上上下下,有点莫名,又有点说不清楚飘飘然,总之很奇怪。
他把头埋进冰冷的枕头下,这时才发现,自己耳尖烫得吓人。
“叮——”
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揉了揉发烫的耳尖,慢慢摸起手机,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学长,书画大赛加油,我等你回来。”
江吟把手机拿到眼前,想点进短信里,结果让他输入密码,他尝试着输了几个数字,显示密码错误。
江吟看着短信内容,将头埋进胳膊里。
他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晚上。
在黑暗里,沉默托着自己往前走的人,真的是林东宴吗?
那个时候,他认识自己吗?还是,只是路过,突发善心而已?
他和自己在同一所中学吗?
那江吟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那晚之后,他又去了哪里?
思绪飘渺,蓦然又回到了高三毕业那天晚上。
那个人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安静地看着江吟。
不知道为什么,江吟觉得他很像沈雪言。
他拿着信走进黑暗里,没注意脚下有一个台阶,一脚踩到台阶边缘,结果身体不可控制地朝下扑了过去,就在这时候,一双手撑住江吟的胳膊,顺势就把他带进了自己怀里。
那人好像知道江吟看不见,托着他的手臂,带他绕开墙壁。
那时候,他以为只有沈雪言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夜盲症。所以,江吟以为黑暗中的人是沈雪言。
他把信塞到那人手里,毕竟是第一次告白,多少有点害羞,指了指一边的操场,说:“沈雪言,我过去等你。”
他感觉那个人身体僵了一瞬,却没有在意。
江吟去了足球场,可这一等,就是一晚上。
难道,那天晚上的人,其实是林东宴吗?
江吟好久没这么费力地思考过一件事,眉心皱得死死的,想得太认真,连什么时候浴室的水声消失了也不知道。
一道脚步声停在门口,仿佛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放轻脚步,悄悄地走到床边。
如果说,林东宴对江吟不是喜欢,那会不会因为那件事,让他觉得自尊心受损,然后开始讨厌自己?
江吟想得认真,突然感觉一道呼吸洒在脸上,痒痒的,又温热。
江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同时听到耳边有道低沉的声音说:“你在想什么?”
那道声音充满磁性,江吟突地睁开眼睛,一股细密的麻痒,顺着他呼吸洒过的皮肤,一寸一寸蔓延到心脏。
江吟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用被子捂在身上,惊魂未定地看向林东宴。
林东宴刚从浴室出来,赤果着上半身,雪白的皮肤上还坠着些许水珠,他看到江吟逃避的动作,眼神暗了几分,一条长腿跪在床边,水珠顺着他倾身向下的动作,滑过他身上流畅的肌理线条,滴在床单上。
江吟头一次见他不穿上衣,眼神不自由住地往腹下走。
“怕什么?”林东宴伸出肌肉匀称的手臂,微微抬起眉头,向江吟靠近。
江吟没有怕,他就是无来由的紧张,他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眼睛也不敢乱看,只能强迫自己看向别处。
“你……把衣服穿上,不要着凉。”江吟听到自己声若蚊蝇,一点底气都没有。
江吟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年男人。
他虽然觉得自己清心寡欲,但也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
林东宴本来就是他喜欢的类型,身材还好得一塌糊涂,面对这一幕,他不心猿意马才是不正常。
闻言,林东宴居然真的停下了靠近的动作,随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居家服,不紧不慢地往身上套。
江吟暗暗松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对林东宴说:“我睡觉真的不老实。”
林东宴换好衣服,神色变得有些慵懒,或是不想让江吟为难,他说:
“我睡沙发。”
江吟松了口气,他记得林东宴换了衣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好说话了许多。
于是见林东宴离开了房间,江吟拿着手机追了出去。
“林东宴,手机密码多少?”江吟观察着他的神色问道。
林东宴低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不知道。”
“怎么可能?告诉我好不好?”江吟跑到他身边,把手机递给他:“我得回个电话,或者回个信息也可以。”
林东宴拿起手机,抿紧薄唇,一颗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滴在屏幕上。
看到屏幕上有一条醒目的短信,他嘴角绷得更直了。
然后,他转手就把手机扔进了沙发里。
看到他动作,江吟有些无奈,但林东宴脾气硬,自己又不喜欢硬碰硬,只能暂时放弃。
见他头发还是湿的,江吟拿他没办法,去卫生间把吹风机拿了过来。
林东宴坐在沙发上看他的画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江吟一眼。
江吟拿着吹风对他说:“先把头发吹干吧。”
林东宴没说话,却轻轻放下画框,走到江吟面前。
江吟看他变得这么听话,眼角也爬了些笑意,对他说:“会用吹风吗?”
林东宴:“……”
问完之后,江吟也觉得有点尴尬。
他觉得自己有点太看不起林东宴了,就算生活常识再低,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可在他的视线里,林东宴很缓、很迟疑地摇了下头。
然后,他伸手把江吟圈进怀里,长腿还分别放在江吟身体两侧,然后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你帮我。”
江吟心跳快了一下,他低下头,试探性地说:“那你喊一声江老师?”
说完,他很明显看到林东宴眸色深了一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圈住江吟的手收紧,声音有些低哑:“江老师,你帮我。”
他请求的样子,让江吟感觉心脏像是被羽毛刮了一下,就连被他不自在地圈在怀里,也完全没有觉得异常。
见江吟愣在原地,林东宴抿紧唇线,低下头,藏起愈渐深沉的眼睛,抿湿薄唇,额头贴着江吟的腰身,声色喑哑地催促道:“江老师,帮帮我。”
江吟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脑门,莫大成就感让他有些飘飘然,一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林东宴,此刻正乖乖坐在他面前,一副好学生的模样。
“好。”江吟忽略他声音里的低哑,连他收得越来越紧的手臂也一同忽略。
他动了一下,准备给吹风插上电源,然而林东宴察觉到他的动作,以为他要逃离,就将手臂圈得更紧。
“林东宴?”江吟终于察觉了一点不对劲,他低头看了看林东宴,发现林东宴整个人埋在他腰上,看不清脸色。
“江老师,就这样。”
林东宴闷声说。
江吟实在喜欢他叫自己“江老师”的样子,于是也没挣扎,弯腰去插上电源,然后把吹风机调到最小一档,吹拂着他的头发。
林东宴依旧趴在他腰上,江吟掌心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莫名觉得他有点像求怜爱的狗狗,又乖又可怜。
“江老师,我不想睡沙发。”
林东宴用脸蹭了蹭他的腰,有些痒痒的。
江吟没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那我睡。”
林东宴收紧手臂,轻轻摇头:“不。”
“那你想怎么样?”江吟揉着头发,心情难得放松。
面对像只狗崽似的林东宴,江吟放松了警惕。
林东宴危险地眯起眸子,抬头看他,眼里有点不易察觉的危险:
“我想怎样都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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