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繁说:“因为我幼儿园就在萃英念了,所以一直都有外教,所以我知道怎么读。”
他又问:“哥哥,你真的要来我们学校复读吗?”
“听见了?”
“我没偷听,路过的时候听见的。”他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就下楼看了一眼,意外听见对话。
“我们学校是很好…但它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周进繁把音频里重复的单词暂停,“我觉得你去上大学比较好。”
类似的话,周昆已经说过了,但周昆的说法是萃英是最好的,小朋友却说不是很好的选择。
关作恒平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你是拿到的北大通知书吗,那肯定去上大学更好啦!”站在他的角度,难以想象出会有人愿意为了钱去复读。无法想象却又在情理之中。
“而且你还是状元,全省第一名诶,”他一字一句,神色认真,“我觉得…你来我们学校复读,是浪费时间,时间比钱宝贵。”
“不是问这个。”关作恒眼帘垂着,“你说萃英不是很好的选择,为什么。”
“啊?那…那是因为,我们学校其实……”周进繁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比方我,我从幼儿园起就在萃英念,幼儿园、小学、初中,我高中也会在萃英念。”虽然成绩称不上好,但从小交了那么多的学费,周昆还认识校董事会,直升萃英高中部并不是什么问题。
“像我这样的,在其他人眼里,有一个外号,叫……萃英…宝宝。”似乎是觉得这个称呼可耻又可笑,他声音很小,“其他不是萃英直升上来的同学,就会被…排挤孤立。”
在学校里,周进繁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那是因为大家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知根知底。就他们家这样的,每年还要给其他家长送燕窝。
他很不喜欢这样,但身陷其中,无力挣扎。
大人们觉得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其实早在校园里,这种不知道怎么开始的阶级分别,就已经渗入了每个小孩的内心。
他直直地望着关作恒:“因为像我这样的占大多数,大家都是很小就认识的朋友,如果是进来拿奖学金的,或者摇号进来的学生,在我们学校,可能会交不到朋友的。”
“是吗。”关作恒说,“我不需要朋友。”
那张脸孔上仍然没有表情,嘴角似乎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只是消失的太快了。
静默似乎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周进繁扭过头看他。台灯的光在关作恒的脸庞上形成了一道很明显的交界线,一半明一半暗,眉弓高,鼻背有一道小驼峰,侧脸像雕塑般完美。
目光在他脸庞上凝视了几秒钟,周进繁轻声说:“没有关系啊,你在我们学校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你有我啊,你认识我,我罩你。”
关作恒倒没有说不需要,静默了几秒钟,道:“谢谢你啊,小朋友。”
“不要看我矮,没有人敢惹我。”周进繁强调道,“而且我快15岁了。”
他自认绝不是什么小朋友,该懂的都懂了,但不过稍微年长几岁的人,都把他看做小孩子。
原因大概是他的确长得小,个子不高,长得可爱,圆眼睛圆脸,手和脸颊都肉肉的,连干妈那样的铁血女人都忍不住经常揉他的脸蛋,说我们小烦的脸好软,像大福一样软软糯糯的。
开始他还会生气的瞪她,后来渐渐懒得了,任由她搓圆捏扁。
关作恒侧过头,似乎第一次关注他的身高问题。
虽是坐着,但身旁坐着的学生,分明还是个小孩,很用力地挺直了背,努力向上生长,脸蛋甚至很生气的鼓着,一双透亮的琥珀色眼睛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
不免就联想到关霞和冯川的儿子。
都是十三四岁。
他环顾四周,书房被书香气包裹,桌上的蓝色细花瓶里插着一株洁白的新鲜海芋,而在角落的毛毯上,还有狗窝,地上散乱着玩偶,似乎是狗玩具。书柜旁还堆着一摞厚厚的书,像比萨塔一样歪斜着。
被鲜花和爱拥簇着长大的孩子,才会有诗意一样的盈柔。
关作恒淡淡地道:“会长高的。”
闻言,周进繁像泄气的气球一样趴下了:“长高好难。”
关作恒:“现在多高?”
“一米…七。”这是最近穿着增高鞋垫、垫着脚尖量的高度。
如果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自己是不可能长太高的,周昆只有一米七三,米莉在女性里算挺高,她有一米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