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直觉得付时唯很幸福的,被保护的那么好,又那么有钱,豪门少爷,有劳斯莱斯。后来渐渐发现,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进繁躺在他床上犯困了,要回自己床上去,被他拽住手腕:“你别走了,就在这儿睡吧。”
周进繁掀起眼皮看他,怀疑地说:“你性取向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行。”
周进繁在他旁边睡下,付时唯似乎还在讲话,好像在说家人,还说羡慕自己,周进繁迷迷糊糊地回:“我也羡慕你啊,我要是长你这样,我就是零圈……天菜!”他模糊地哼了两声,“撩不动。”
毕业旅行期间,周进繁的通知书来了,北工商。他分数不够,勾选了服从调剂,结果稀里糊涂地调剂到了西语系。
与此同时,张旧照片从春城市公安局寄到了笠县,关作恒下山去拿的。
寄件人是市局的郭队,文件附张字条:“是走访时从你父亲的位故人那里得到的,或许你会需要这个。”
那是张发黄发皱的老照片,照相馆的海浪背景下,刚出生的婴儿被个女人抱在怀里,那瘦弱的小婴儿有先天性的小耳畸形,戴着红色虎头帽,遮住了残缺,眉心贴了个红点,眼神没有看镜头。
而抱着他的女人戴着影楼的廉价饰品,从脖子到手腕都是亮晶晶的。留头黑色的及耳发,是那会儿流行的短发。化淡妆,红唇,面若少女,又双和长大后的关作恒相似的丹凤眼,但她的眼睛长得更妩媚,仿佛透过照片都会勾走人的魂魄似的。
照片尚且如此,可见真人定然更不同凡响。
手指抚摸着陈旧的老照片。和他的记忆,慢慢重合了。
他把照片给奶奶看,奶奶下又不痴呆了,说是啊,是你妈妈啊:“我和你爸爸,带着你们去镇上的照相馆,你才刚满月,这么小个,比我见过的所有小孩都瘦弱。巴掌刚刚兜住。”
然后奶奶说:“小泥,她没有死,你妈妈还活着。”说完,她仿佛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转过脑袋,开始叫其他人的名字。
关作恒说知道,没继续问,把照片夹进了书页。
医生说奶奶撑不过夏天,果真如此,八月十五的满月日,奶奶去了月亮上。
葬礼办得很大,请了村里老小来,姐弟俩操持了切,哭丧的哭完,又开始笑,小叔靠在棺材旁边跪着睡着了。
关强的缘故,关作恒不太沾酒,这两晚却喝成烂醉,眼睛红红的,看着月亮从圆,变得残缺。
在斯里兰卡乡下旅游的周进繁,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没有说话,只能听见呼吸声,周进繁叫表哥,不理,叫关作恒,也不应,只是沉默地呼吸着。周进繁纳闷,以为是信号问题,从民宿跑出去找信号:“喂,表哥,你还在吗?我这儿信号不好,国外乡下呢。”
“你听得见吗,我听不见。”
正当周进繁听不见他声音,准备挂掉时,忽地,听他说:“月亮缺了块。”
那声音异于往常,周进繁听就知道:“你喝酒啦。”
他抬头望着时差两个多小时的斯里兰卡的月亮:“好巧,我这儿也缺了块。”
“你为什么喝酒啊,不开心?”
他声音很沉闷,顿顿的:“嗯。”
周进繁正好站在民宿院子里的芒果树下,那香味叫他忍不住深深地呼吸,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不说。周进繁就说:“你喝醉了就知道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了,你想我了对吧。”
起码有半分钟的沉默,沉默到周进繁都觉得尴尬了,想说挂了算了,就听他似乎用鼻音“嗯”了声,很短促,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