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时唯问他怎么,不是还有几天的行程,还要去越南的。他说关作恒奶奶往生了:“他奶奶是个很可爱的人,就是那个,我们以前在板桥路帮过她搬沙发的那个奶奶。”
周进繁说:“我得回去看看他。”
他就这么离开,付时唯找不到话来挽留他,把在民宿里摘的芒果给他:“你在飞机上吃吧。”
付时唯抱他:“小繁,记得给我打电话。”
周进繁买了三程的航班,从科伦坡回上海,又从上海飞春城。
昏昏沉沉地折腾了一路,次日晚,春城机场,周进繁的行李箱不小心被人拎走了。不是故意的,只是拎走他行李那位,碰巧和他用一样的牌子,还都是牛油果绿的限量款日默瓦,唯一区别就是自己的行李箱上有钢铁侠贴纸,估计是没注意。
他没有把别人的行李带走,匆忙在机场登记了下,让机场工作人员帮忙联系,说:“我过几天过来拿可以吗?或者让我家里人来领。”
得到同意,他只带了一个手机,以及一个电量耗尽的充电宝,兜里揣着护照,坐上下一程飞腾冲的廉航。
笠县是个小地方,在腾冲旁边,县城就是个弹丸之地,县城之外都是山,坐落一座又一座的小山村。
凌晨时分,周进繁的航班落地,他在网上找的司机,开了三个小时车,把他送到了笠县县城的一家酒店。
这是整个县城唯一的正规酒店,在县政府对面,有八层楼高,前台还能租借怪兽充电宝。除了这家笠县大酒店,县城其他的住宿都是黑不溜秋的小宾馆。
诚然如此,这家“大酒店”也很不怎么样,周进繁洗澡的时候一只巨大的蟑螂飞到浴室架上,把他吓了个半死,头皮发麻地一巴掌把蟑螂呼死了,剧痛的掌心带着尸体的粘稠感,他疯狂地洗手,几欲把皮搓烂。
他欲哭无泪地给蟑螂拍了个招牌,打算第二天找前台要说法,睡觉也睡得不踏实,身上的衣服两天都没换了,在臭烘烘的机舱里捂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睡到六点,他起来插了个电蚊香液,继续睡了一个小时,下楼吃饭。
酒店送的早餐就是普通的米线,他精神萎靡,胃口不佳,脸上还有些过敏,起了红疹。疑似是因为大酒店的洗发露。
他拿着蟑螂的图片去找前台,前台请示经理,退了周进繁二十块。
周进繁这才让酒店帮忙找司机,然后打电话问关敏心:“姐姐,你们老家具体在哪啊,我来笠县了。”
关敏心很吃惊,问怎么来了,他说是准备来腾冲泡温泉的,知道出事了,想过来给奶奶上柱香。
——大夏天泡什么温泉。
但关敏心没有那么多心眼,不知道他撒谎了,但周进繁这句话,在这一瞬间让她溃不成军地掉了眼泪:“你在哪?我来接你啊。”
“不用不用,我叫了农村客运。”
她说:“我们住山上,你叫的车上不来,因为有个吊桥,那个桥很窄的,只有摩托,还有窄一些的三轮能过桥。”
这是周进繁始料未及的,他挠头:“山下有三轮吗?”
“没有,你给司机说,到蓝桉村小学,那个小学在山下,我下山来接你。”
笠县县城小,可是七零八落的小村庄很多,地界很广,周进繁叫的农村客运,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问他来做什么,他说看朋友。
不知道是故意绕路,还是真的走错了,客运的小车开了半小时后,有个妇女上车,司机说:“她跟你拼下车,她去XX村,跟你顺路的。”
他说的是方言,周进繁也听不懂,就同意了。
山里就这点,他们干客运的活少,能接就接,周进繁不知道到底多远,反正司机收了他两百,在狭窄的乡道上行驶了一个半小时。
他挠了挠脖子,觉得是真的过敏了。
对着手机镜子照了照脸,又憔悴又红肿,美貌荡然无存。
哎。
周进繁深沉地叹口气。
到山下,蓝桉村小学。
那小学是真小,黄泥巴的建筑,加一个迷你小操场,高高的红旗杆,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现在放暑假,没有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