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进繁以为自己又把天聊死了正懊悔的时候,又听他说:“你觉得我为什么疼你。”
“……不知道,你喜欢我吧,哈哈哈哈。”他继续用开玩笑的语气笑,“是不是呀?”
过了几秒钟,得到一个“嗯”的肯定回答。
换成其他人要大脑宕机不知道说什么了,周进繁也算是经常被人告白,还算镇定,手指尖忍不住抓住了被角,耳朵尖冒热气:“表哥,你刚刚,嗯了?”
“电影好看吗?”关作恒的声音比他还平静。
“我没有看电影,看不懂,我跟你聊天呢。就漏了一段,我就看不下去了。喂,你怎么不回答我问题了!”
“我是嗯了,回答你了。”
周进繁嘟哝着:“那你详细解释一下嘛。”
“解释什么?”
“……你怎么这样啊!”周进繁好痛苦,不要倒追!不要倒追!这是他的人生理念。
关作恒不是看不出暗示。只不过不确定他对自己的喜欢是哪一种,是一时兴起的随便喜欢吗,还是小孩不懂事、短暂的心动,抑或是一种生长于安乐,所以对身居逆境的自己抱有幻想。
他习惯把所有东西算计在可控范围,他有很多想得到却又难以企及的事物,会设法去得到手。但人心是个不可控的东西。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爱,会永久保鲜吗?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
但关作恒知道他,周进繁是在善意和疼爱包裹下长大的。是独生子,没有堂亲或表亲,干爹干妈也没有小孩,就使得从小他就不需要争宠,所有人都很爱他。
开始上学、慢慢长大的过程里,也鲜少遭遇人的恶意。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爱,他不会把人想得很坏,认为世界非黑即白,嫉恶如仇。
所以才会在陈义母亲挂着对自己攻击的牌子出现在校门口时,在尚且分不清是非对错时,就敢站在成年人面前言之凿凿地说:“你造谣,我要报警抓你!”
正常人碰见他,都避之不及,免得惹一身腥。他反而到处跟人说,自己是他的远房表哥,所有的小道消息都是假的。
很难以置信,从小学时期开始,不断地因为父亲是劳改犯,被传纵火畏罪潜逃这点受到数不清的歧视与反向歧视。歧视就是明晃晃的,把他的课桌耀武扬威地从四楼扔下去;反向歧视就是米莉那样的,微笑着给他一笔奖金。
而他遇见的最大善意,竟然来自一所贵族中学,来自他看不起的另一个阶层。有钱人之所以善良,因为他们有钱,可他那么大的孩子呢?
在挂电话前,关作恒问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周进繁不明所以:“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假表哥,我可去过你老家的!我还看过你身份证的!前天我们还一起吃铜锅洋芋饭呢!”
关作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他和一家TOP2的食品公司签了三年的合约,租的房子就在实验室附近,有个能让他抽烟、晒衣服的阳台。花瓶里插了几支白色的花。这种花叫海芋,他不是经常买,偶尔路过花店看见了,会买几支。
这种花总让他想起周进繁来,几年前他爱送自己这种花,海芋的汁液是有毒性的,误食可能会引起中枢神经中毒——但只要不碰,只观赏它,它永远都亭亭玉立。
周进繁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根据他对狮子男的了解……好吧,关作恒的性格已经不能用星座来研究了。问自己他是谁,自己又不傻能不知道吗,新闻他也都看了,背后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
关作恒第二天大概是忙过头了,下午没有来学校接他。这也导致周进繁连着一周没约他吃饭。到第二周的周末,他才接到电话,是画廊那边打来的,跟他说字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周进繁再三确认,“要是卖出去了,是不是就不能退货了?”
“额……一般不会退货的。”
“四幅都卖了啊?哪个大财主啊!”
画廊的工作人员说这几天会把钱转给他,要留个卡号,因为要缴税。
好家伙,自己也是国家纳税人了。
四幅字抽成完了有九千多点,悉数到手,周进繁在亚马逊下单了星战的周边给付时唯寄过去,然后在某宝买了护肤品给米莉,买了其他的东西送周昆,送外公,都不是很贵的,九千块还剩不少。
他自然不会忘了帮他介绍画廊老板的刘策,给他买的乐高。还剩一千多不知道怎么花,本来准备犒劳自己的,冲进李佳琦直播间,正好撞见他在卖GM的墨镜。
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莫名其妙地下单了。
几天后,收到乐高的刘策发来消息:“乐高和钟薛高,是两个东西。”
“这都快十二月了,你还想吃冰糕?你不喜欢乐高?”
“喜欢啊。”
刘策琢磨了下:“你是不是偷偷调查过我?”
“9命啊!我调查你干什么!我身边十个男孩子八个都玩乐高!”不喜欢的,通常是没玩过的,或者说没什么童心的,关作恒那样的,肯定就不会喜欢玩。
总之,他还是对刘策说了谢谢:“我没想到我的字,竟然都卖出去了,笑死了,哪个冤大头买的啊?这么贵他都买!”
倒也不是他妄自菲薄,那字是还没到能卖几千块的地步。
刘策诡异地沉默了好久:“可能买你字的人,是眼睛瞎了。他过两天就会退掉。这钱你还得吐出去。”
“我问了,画廊说不能退的。嘿嘿,我不吐我不吐,进了我的腰包就是我的钱了,我改天再写两幅字送过去。”
又过了几天,周进繁收到了直播间买的墨镜。
他戴了一下,方形的DREAMER,是被打版盗版最多的那款。有很多造型一模一样的,网上卖30包邮。
——和关作恒戴的那个不知道在哪个地摊上买的货差不多的款式。
周进繁一想到这个,纠结了下。
送给他吧?
他最近半个月都没跟关作恒去吃饭,也发消息,前几天还跟他说酒喝完了。他知道关作恒有工作,而且临近毕业答辩,很忙,也没经常去骚扰。
他特别懂相处之间的那个度,和什么人交往用什么方式,都是天生就会的。
“我给你买了墨镜,你什么时候来拿?”
发完这条消息并未得到及时的回复,到下午,他在上视听课,突然接到刘策的电话:“飙车,去不去?”
“什么??”周进繁一顿震惊,然后反应了下:“卡丁车啊?还是碰碰车?”
“跑车。”
“是我想的那个吗??”
“是你想的那个。”
“去去去!什么时候。”他雀跃起来。
“马上。”
“在哪?”
“杨宋镇。”
和周进繁想象的那种不一样,车赛在杨宋镇,挺正规的夜跑,车的量级从七位数到八位数都有,一个比一个帅——指车。至于开车的人,一眼望去,都还没有身旁的刘军军帅。
周进繁还在探着脑袋看,突然听坐旁边的刘策说:“喂,那边有个长得像Turbo的。”
“哪里!”他马上扭过头去,只有两个在近十二月的天气下穿短裙的辣妹。
周进繁张望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骗我吗?”
他嗤了一声:“你刚刚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我年纪轻轻,不能渴望一下爱情吗?”
周进繁是第一回参加这种活动,当然,他不去飙车,只是围观,第一次见世面,一直开着手机录视频,电量急剧下降。后面刘策也上场了,有点菜,跑了一圈跑了第三。虽然和电影速度与激情不一样,但周进繁还是很兴奋地拍了短视频发了微博。
“等我拿到驾照我也要上场!”
手机就这么没电了。
当晚凌晨,刘策才把他送回去:“圆梦了?”
“圆梦了。”周进繁眼里还有光,“不过,我想看那种飙车——”
“哪种?”
“保罗沃克那样的。”
“……你去看F1吧。不过F1可能也无法满足你,那片子都开出地球了。”
“等放假了我再去看F1,国内有F1?没有吧。”
刘策说明年放暑假带他去。
杨宋镇离他住的地方有段距离,六七十公里。好在明天周六没课,京承高速,刘策车速一百二,凌晨一点半,驶入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
周进繁已经在副驾驶座打起了瞌睡,车上开了暖气,他抱着胳膊,系着安全带,脑袋歪在颈枕上。
刘策中途数次去看他,他睡得太香了,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流口水了。
到了,车库没有车位,但这个点也没什么车,他就把车横在车库的道路上,熄火,解开安全带从驾驶座倾身去叫他:“周进繁,小繁,醒了,喂,到家了。”
他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没有睁眼。
刘策把他的安全带解开,捏他脸和鼻子:“你不起来还哼哼唧唧是准备怎么?”
周进繁眉头皱起来,眼睛半眯着看他,一动不动。
“你要是想让我抱你上楼,你撒个娇。”刘策把他的黑发揉乱。
“唔,到了吗?”他好像慢半拍似的,这才看向外面的车库,好像是到了。“你别摸了。”他把刘策的手拂开,这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两人同时闭眼,扭头躲开。
那是一道属于其他车的大灯的光芒,刘策大骂shǎ • bī,正准备下车跟智障车主对线,那车的灯就关了,取而代之是一声短促的鸣笛,像一道警告。
周进繁揉了下眼睛,看见刘策已经摔门下车了,同时,他也看见了开灯射他们的那辆车——黑色的宝马X7。
车牌号也很眼熟。
周进繁陡然惊醒,忙开门下去,在刘策拍人车门骂shǎ • bī的时候阻止他:“是我表哥,自己人自己人。”
车窗摇下来,关作恒面沉如水,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目光转向旁边的刘策。
刘策反应过来了,一看他脸,也认出来了:“哦,这是你表哥啊?”
“算了——”刘策自认倒霉。估计是小繁他表哥看见自己动作了,他的阿斯顿马丁显眼,很难看不见。这属实尴尬。
“上来。”
周进繁意识到在叫自己,没敢反驳,拉开后座车门爬上去。
刘策看了眼两个人:“那我先走了?”
关作恒理都没理他。
周进繁头探出车窗,跟他说拜拜:“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好,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