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当天放寒假。
关作恒马上要毕业,学校里还有事要忙，要到年前才有空回沙溪去。周进繁是跟宋钊一块儿买的机票，寒假次日飞春城。
关作恒过来帮他收拾东西,但其实没有太多东西，一个登机箱足矣,带回去的衣服不多,春城不冷，不需要羽绒服，反而是买给家里人的礼物占地方。
他拎着放到后备箱里：“你同学呢？”
周进繁昨天跟他说了是跟同学一起回家，还专门强调了：“他长这样，你放心吧,他是直男,喜欢大胸女主播。”
关作恒只看一眼照片就知道,这个同学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他住校的,不远，就在外面学校旁边。”周进繁上了车，系上安全带,给宋钊发消息，“我们直接过去接他吧。”
顺着导航,把宋钊接到了，他也只有一个登机箱。后备箱开的时候，宋钊哎了一声：“繁繁,咱俩用的情侣款啊，我用的黑色，你用的牛油果绿。”
是同一个牌子的。
刚说完这句话，宋钊就感觉脖子一阵凉风扫过。
他不明所以，摸了摸后颈,从书包里把围巾拿出来戴上了。
宋钊一个人坐在后座，说繁繁：“你的表哥，不是亲的吧，你俩都不是一个人种。”
“…闭嘴吧你。”周进繁丢给他一包洽洽瓜子，“请你嗑瓜子，但是请不要嗑到我家车上。”
宋钊接过，说谢谢：“不过，你表哥长得真帅哦，能当网红了。”
“什么网红，他这是纯天然，明星长相好吗，上次我们去三里屯，还有星探找他！”周进繁给他喂了一颗糖。
关作恒五官立体，头骨圆，眉骨高，眼窝深。周进繁就觉得纳闷，这么明显的混血长相，居然只是中缅混血，这不科学。
但他知道关作恒父母已经去世了，所以从没问过：“你是不是捡来的。”这种话。
不过周进繁一直怀疑这点，觉得他多半…是捡的，或者不是亲生的。
“你别看不起网红，”他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我前女友就是网红，你知道她一场直播，卖货要赚一百万吗。”
“所以是你前女友了。”
宋钊：“我也给她花了五六十万了，说甩就甩，我自己都没钱花了，都穷到卖表了。”
“你没问你前女友要钱吧？”周进繁问。
“肯定没啊，这多掉价啊。”
“你最近很穷？你爸妈不给你生活费了？”
这次回家，宋钊专门跟他说：“买经济舱经济舱就行了，mǎi • chūn秋的这个，这个便宜。”
宋钊郁闷地回答：“……我冬天连衣服都没钱买了。他们知道我给女人花了几十万，克扣我的零花钱，你让我打车到你家等，我哪有钱打车，冬天骑共享单车冷死了。”
周进繁回过头上下打量他：“可是你还穿着两万块的羽绒服。”
“这是前年的款了好吗！对了，我下学期开学回来，不想住宿舍了，宿舍真烦。你那儿房租多少啊？”
“快一万。”
“……这么贵啊，哎，繁繁，你家床大不大，能蹭住一段时间么？”
关作恒被墨镜遮住的眼睛瞥向后视镜。
周进繁已经意识到不妙了：“这……你还是回去求你爸妈要点钱吧，我不跟你住。”
“就收留一段时间啊，我会去找房子的。你不知道我们宿舍那群人，简直了！没法住了！”
“不行就是不行。我有对象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宋钊知道，但不知是谁，“你跟对象同居啊？”
“嗯，同居。”
宋钊诧异：“看不出来啊，你这么能行？”
“我当然行了！”
“你对象漂亮吗？都同居了啊，注意别搞怀孕了。”
“…没，不会怀孕。”
宋钊嘴里噼里啪啦的：“繁繁，你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样啊，问你你都不回，给我看看照片呗？漂亮吗？”
“长得超级漂亮，人特别高，学历也高，智商超高。”
“哇塞，这么好。”宋钊的言语间透露着对同居生活的羡慕，“你们住一起，那不是怎么搞都行，真爽，我住宿舍看个片都得捂着。”
“……”
周进繁后悔了，就不该捎带他一程的。
这……搞得好像自己身边都是这种不三不四的朋友一样。
其实没有，就宋钊一个。
周进繁忍不住开口：“你说话注意点啊。”
宋钊便看向他表哥：“你表哥也就比我们大几岁啊，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成年人了，男人之间聊点两性话题都不行？是不是啊表哥？”
关作恒开车上了机场高速，墨镜底下的脸冷若冰霜：“要么下车，要么闭嘴。”
“……”
宋钊瑟缩了下，立刻不敢说话了，只能偷偷发消息给周进繁：“你表哥是清朝人啊？这都不能谈？他凶什么啊。”
周进繁回：“反正你别说话了，他没叫你滚，已经很客气了。”
关作恒爱管他，管他管得还挺严，告诫过他：“微信不能随便给别人，有人问你要电话就拒绝。聊骚的朋友给我杜绝来往。”
周进繁还挺乐意被他这样管着，要是关作恒不管，他反而觉得不高兴。
这说明关哼哼身上是有人情味的，有情绪，会吃醋会嫉妒，反正吧，自己要好的朋友，他也没管，是删了一堆，但删的几乎都是无用的社交关系。
到机场，关作恒下车，帮他把行李拿下。
宋钊是自己拿的。
他看见周进繁都走了，突然丢开行李回过身，去抱他表哥，抱了大概有十秒钟，仰头道：“我走了啊。”
关作恒的手搭在他的头顶，揉了一下：“乖，上飞机给我说。”
“好~”周进繁身后好像有跟小尾巴似的，摇了摇。
宋钊心里莫名地有种怪异的感觉，进机场取登机牌，道：“繁繁，你跟你这个表哥……”
“你真以为他是我表哥啊？”
“不是你说的表哥吗。”
“你瞎啊！”
“什么意思？”
起码到了上飞机，周进繁开始啃周黑鸭了，他才陡然明白：“啊你，他是你对象啊？妈的。”
“是啊。”
他们俩虽然坐经济舱，但选的位置在安全出口那一排，对面坐个空少。
周进繁给他一个鸭脖：“你以前不怀疑我是GAY吗？”
“那我也没想到，你真是啊……我不吃鸭脖，你自己啃吧。”
周进繁：“你对我有什么偏见吗？”
“不是，我长溃疡了，我不吃。我对…你没有偏见，如果不认识你，那我肯定不跟男同当朋友的，太…太特么奇怪了。”
“我不好看么？”周进繁被辣到了，摘了手套喝水，给关作恒发消息：“我马上就起飞了。”
宋钊扭头盯着他的脸，其实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周进繁皮肤特别白，像滇南那边的水族，细白嫩，嘴被周黑鸭的鸭脖辣得红红的，眼睛里包着水，看着好纯。
如果他是女的，那还挺好看的，是戴个假发自己能豪砸十万当榜一的脸蛋。
“可你是男的啊……！”
“你是直男，我不为难你，你也不用觉得奇怪，”他用湿纸巾擦了擦嘴，“我们是兄弟，你还拿我当兄弟就成了。”
“那你等会儿睡着了，别睡我身上啊。”
“你放心，你花一百万去韩国整个容，再断骨增高十公分，起码像他一样，才能勉强达到我的择偶标准。”周进繁悄悄指了下那空少。
宋钊说你放屁，周进繁打开书包，拿了本西语的短篇小说集出来，戴上耳机听落日飞车。
西语书他看得很慢，开着阅读灯，还要翻词典查单词意思，直到航班即将落地，身旁的宋钊戴着U枕睡得口水直流，一页都还没读完。
反而是坐他对面的空少，中途给他们送水和零食，周进繁意外收到一张纸条，是那个空少塞给他的电话——
以周进繁的本性，上飞机的时候就观察过了，这空少颜值挺高，是以前的他会主动去要微信的类型。
航班落地了，周进繁把纸条留在了座位上。
“我到了。”他先给关作恒发了个消息，又给说来接自己的周昆发了个，“马上出来。”
两人没托运，出去的很快。
宋钊依旧是蹭车。
春城的一月份和他的春夏秋都是一样的，白天温暖，夜晚降温。周进繁脱了外套，只着毛衣，都有些冒汗。
周昆问题很多，周进繁坐在他车的副驾驶座上，相同的车型让他产生了错觉，好像旁边开车的人是关作恒一样——
“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你怎么跟我爸买了一个车型。”周进繁从车上拍了一张给他，“我快到家啦。”
一旁，周昆在跟宋钊聊天，周进繁没插话题，默默地低头发消息：“我跟你讲哦，刚刚在飞机上，那个空少给我塞了写着他微信的纸条。”
“？”
“不过我很乖哦，我没加，我把纸条留在座位上了。”
关作恒回了个OK的表情。
“你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啊！我桃花都没了。”
关作恒回：“你不需要桃花。”
关作恒：“你有我就够了。”
大概是周进繁肩膀一直在耸，脸上的表情又很奇怪，周昆发现了不对：“小烦啊，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宋钊明智地选择不出声。
周进繁坦然点头：“对啊，怎么了啊。”他觉得，出柜是是早晚的事，觉得有必要提前打个预防针。
“什么怎么了啊，这不是关心你吗？爸爸不能问一下吗？你女朋友哪里人？北京的？”
“不是北京的，小地方的，就滇南。”
“噢？跟你上一个大学？哪儿的。”
“小地方来的，不过他，念的北大。”
“学历很高嘛，怎么认识的，是不是联谊啊，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联谊，我就这么认识的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