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自己也受伤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秋洛趴在他背后,两人都是一身汗,衣服汗津津黏在身上,燥热的体温隔着衣服来回传递,秋洛的胸口被高热烘得砰砰跳。
林尽染才打完两场,又背个和自己体格差不多的,体力还十分充沛绰绰有余的样子,两只手握住他的膝盖弯,往上提了提。
“也没几步路,一会就到了,你好好趴着,别乱动。”
秋洛不再说话,默默趴在林尽染背上,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贴着后颈一块露出的皮肤,又红又热。
“好奇怪,我怎么好像以前也经常搂你的脖子似的。”
林尽染忍不住笑一声:“你肯定是做梦梦见我,别不好意思。”
秋洛翘起嘴角:“是啊,我梦见你变成了小狗勾,一直摇尾巴。”
林尽染不甘示弱道:“我还梦见你变成猫了,对我喵喵叫呢!”
头顶深蓝色的夜幕,缀着漫天星光,身后是绵延的羊肠小路。
闪烁的霓虹灯无边无际向前延伸,道旁的路灯沉默地为两人送行。
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踏着夜色和星光,一步一步迈向远方。
※※※
快到家的时候,秋洛从林尽染身上下来:“我腿没那么疼了,我还是自己爬楼梯吧。”
林尽染若有若无往反方向的巷口望了一眼,点点头:“那好,家里好像没有跌打损伤膏了,我去药店买点,你先上楼。”
秋洛接过书包,一瘸一拐往楼上走,林尽染在楼下停着脚步声远去,才慢慢转身,朝着巷口走去。
这栋旧楼附近的路灯年久失修,巷子里常年乌漆墨黑。
林尽染单手插兜,目不斜视,余光却警惕地落在另一侧漆黑的背街处。
药店在附近,他很快买完药,不紧不慢往家赶,再次路过巷口时,他霍然转头,目光笔直地朝着异样处扫视过去。
视线尽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里十分安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林尽染眯了眯,收回目光,三步并作两步踏入楼道,快速爬上了楼梯。
片刻,那片背街的暗处,徐徐走出一个人影,仰头静静盯着林尽染离开的方向。
※※※
林尽染进门时,秋洛把裤子卷起来,用毛巾包了几块冰,敷在小腿淤肿的地方。
林尽染蹲在他面前,把药膏和敷料一一摊开,拿了把小刷子捣鼓。
秋洛看他脸上有点心不在焉的表情,说:“你怎么了?还在担心?我的腿没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林尽染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闷闷道,“我明天不能陪你了。”
秋洛一愣:“怎么?”
林尽染接过冷毛巾,替他敷腿,手指轻轻擦过腿上的伤处,有点心疼,又有点恼火,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最后呼出一口气,他沉声道:“我离家太久了,这么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总要回去的。”
秋洛张了张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别了,想挽留,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也是,林尽染总要回家的。
“那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不。”林尽染没有看他的眼睛,只管埋头给他敷药,“我马上就走。”
秋洛捏紧他的肩:“啊?你急什么,天都黑了。”
林尽染顿了一下,说:“你放心吧,家里过会有人来接我的。”
“哦,是不是他们找你了?”秋洛这下明白了,看来林尽染的悠闲日子到头了,只怕林家要不了多久就要尘埃落定。
林尽染随意点点头:“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会处理家里的事,学校应该暂时不会去。”
秋洛有些失望,学校也见不到了。
林尽染忙说:“等我家里的事处理完,我就会去了。”
秋洛这才高兴地点点头。
虽然见不到,还有手机可以联系,倒也没那么难捱。
“那你期末考试会回来考吧?”秋洛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林尽染犹疑片刻,点点头:“会的。”
林尽染拖着步子走到门口,依依不舍地叮嘱:
“晚饭别忘了吃,冰箱里有我做的便当,热一热就好,晚上别老蹬被子了,啊还有,我走以后,门窗关好,别放陌生人进来。”
秋洛失笑:“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我走了。”林尽染又回头看他一眼,背上书包,正式告别了这间住了上十天的老旧小屋子。
待林尽染下楼,秋洛单脚一蹦一跳跑到阳台,正好看见对方背着书包在楼底下朝上看。
秋洛冲他挥挥手,将那片书签树叶放在嘴边,轻轻吹响。
哨声被微风送到楼下时,已变成若有若无的声音,宛若羽毛在湖面轻轻荡出涟漪。
林尽染明白他在给自己送别,从裤兜里掏出那只随身带的小银哨,朝他吹响几个音调,以作回应。
分别总归要到来,借着昏暗的路灯,林尽染最后深深看了秋洛一眼,抬了抬手,仍是招财猫般的动作,紧了紧书包,转身消失在了漆黑的巷口。
他独自一人时,步伐迈得极快,在即将走出巷口时,一道刀光在月色里翻起雪亮的银。
林尽染霍然闪身,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心脏要害,可刀尖依然深深刺进了他的肩头!
来人一身黑衣,黑色兜帽,黑色口罩,但那双狠辣沧桑的眼睛,是林尽染一辈子忘不掉的噩梦!
他瞳孔紧缩,背后瞬间疼出一身冷汗,是那个人!
小时候绑架过他的绑匪!居然从牢里出来了!
恰此时,轿车刹车声从巷口附近传来,一串跑动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黑衣人不甘地盯了林尽染一眼,拔出刀,飞快逃走了。
林尽染捂着肩头,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巷子尽头的旧楼,咬着牙,往巷口走去。
几个保镖姗姗来迟,围在他面前,齐齐躬身:“少爷,老爷子已经回来主持大局了,吩咐我们一定要将您接回去。”
“爷爷……”林尽染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脸色阴沉,最终一言不发地坐进了车里。
※※※
距离林尽染回家,转眼过去了一周。秋丛不知去了哪里办事,至今未归。
秋洛每天独自一人放学上学,独自一人做饭吃饭,偶尔和李凡凡还有其他同学交流一下习题,日子过得枯燥又无聊。
仿佛在林尽染离开后的每一天,都是一成不变的难熬。
不知道为什么,给他发去的短信头几天还有回复,如今也渐渐没了回音,秋洛托腮,用红笔在日历上画着圈,想必林尽染现在也正为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吧。
不过没有关系,他说期末考时会回来考试,到时候又可以见面。
最重要的是,再过不久就是高三年级毕业典礼的日子,就要到了。
这意味着父亲即将回国,他会出现在这所学校,会坐在毕业典礼的观众席某个固定的席位。
只要自己成功换回真正的身份,就能以秋家的名义登门拜访林家,想必不会被轻易拒之门外。
这段时间,他尝试过再别的办法,可是管家本身性格严谨,也对冒牌货管束得很严,根本找不到下手机会。
秋洛盯着日历表,还有手上一份座次表,这是他花了一番手脚才弄到手的,同时弄到的,还有当天参加典礼的志愿者身份。
这么大的活动,总需要学生帮忙维持秩序和服务,好在秋洛平时很得老师喜爱,班主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当志愿者的要求。
典礼那天,就是自己与父亲面对面接触的最好机会,甚至唯一机会。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管家会随时像条毒蛇一样,栖息在暗处,防范任何一种儿子身份被识破的可能性。
要跟这个老谋深算、还对自己各方面都了如指掌的管家斗,秋洛太阳穴就气得隐隐作痛起来。
※※※
下课铃打响,放学的人群涌向校门。
秋洛背着书包,像往常那样往校外走,没有林尽染陪他一起回家,只好一个人去挤公交了。
刚出校门口,一群把头发染成黄毛的混混,堵住了秋洛的去路。
周围不少认识秋洛的同学看见这一幕,开始窃窃私语。
秋洛跟林尽染关系好到形影不离的事,全校皆知,林尽染风评不好,连带着秋洛也受影响。
以前有林尽染这个疯子在,没人敢惹秋洛,现在林尽染也不在了,不少那天被秋洛泼过水,还有成绩老被他压的人,暗搓搓地开始看起了他的笑话。
秋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有何贵干?”
领头者叼着一根烟,朝他吐出一口眼圈:“就是你小子,叫了警察过来,端了我们的场子?”
原来是那个地下黑拳赌场的人。
秋洛掏了掏耳朵,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现在才来翻旧账。
他非常老实且真诚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是一个未成年高中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对面的黄毛怒道:“你以为死不认账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你的同伴丢下你跑了吧,我看现在谁还能帮你!”
说着,黄毛举起拳头就要动手,身后的混混立刻围拢过来。
对方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小混混,他这时候硬刚岂不是傻子。
秋洛后退一步,准备拔腿开溜,却突然瞪大眼睛,露出诧异的表情。
黄毛即将落下的拳头,突地被人一把握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紧跟着,他的后脖子被人提起来,双脚离地,疯狂乱蹬。
“不管你是谁,再敢来找我儿子麻烦,我下次就把你的脖子拧断。”
秋丛高大的身材完全笼罩了黄毛,棱角分明的侧脸冷硬如钢铁,后者惊恐地张着嘴,一个屁都不敢放。
而在他身后,其他几个找茬的混混,被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制住,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飞快跑走了。
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校门口,为首一辆迈巴赫,几个黑西服迅速来到车门前,替二人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等待。
周围原本打算看秋洛笑话的人,这下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什么情况?秋洛不是全校出名的穷鬼学生吗?学费全靠奖学金,连生活费都靠补助扶贫那种?怎么会有一个这么恐怖的老爸?
秋洛简直比他们还要震惊,半天还没回过神。
“爸,你这是……?”
“先上车再说。”
秋丛向来人狠话不多,根本不鸟周围或好奇或羡慕的眼神,接过秋洛的书包,拉着他的手转身上车。
秋洛把目光从几个黑西服身上收回,隐隐猜测着这些人的身份,应该跟那天在自家遇上的是同一拨。
秋丛把书包搁在一边时,注意到侧袋里一张画了圈的日历,他打开一看,正是毕业典礼的时间
。
他微微蹙眉,转过脸深深看了“儿子”一眼,忽然一声低沉的叹息:“你准备走了?”
秋洛心里一惊,迎上对方视线的瞬间,清晰地看到秋丛眼里一抹浓重的哀思。
秋洛头皮发麻,隐约有种被一眼看透的感觉。
他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粗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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