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种好消息,他也想庆祝一番,但扮成小太监,又不适合去跟朝臣们一起饮酒作乐。
索性她先走了,剩下的人能尽情享受,她也可以在宫里自己庆贺。
贺星回一走,席上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明日没有早朝,不用担心误事,也不会有任何人指责他们失仪,大臣们自然可以无所顾虑,开怀畅饮。
这些朝廷官员大都是世家子弟,其中行为放诞者不在少数,不过平常有各种规矩束缚着,在正式场合不会表现出来。如今被酒意一催,又没了束缚,顿时就群魔乱舞起来,有引吭高歌的,有提笔作赋的,甚至还有人夺了乐师手中的乐器,一展长才。
……
从大殿里出来,皇帝就甩开了其他人,追上贺星回的队伍,笑吟吟地叫她,“阿姊。”
“原来是小福子。”贺星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我是见阿姊看重那沙盘,所以这段时日可费了不少心思。”皇帝说,“我可没有白占旁人的功劳,既然有我一份,到殿下面前讨赏又岂能少了我?”
贺星回确实没有关注过这事,不过皇帝也没必要在这上面说谎。再说,二十年来,在她的刻意培养之下,皇帝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是玩的却从来不是吃喝嫖赌那一套,而是有着自己的审美情趣。
用贺星回的话来说,纨绔也分成几等,他即便要做,也只能做最上等的那一种。
所以他平时接触的,都是琴棋书画、珍玩宝器、古籍善本这些,耳濡目染,自然能提高审美。间或有了感兴趣的东西,贺星回也会给他请最好的老师,让他了解其中的道理。因为只当是玩儿,不要求有什么成果,再加上他自己也有兴趣,倒是做出了不少东西,有一些还被贺星回拿出去交给商人们售卖。
也是因为这些缘故,他手底下颇有一批能人异士。譬如这两个制作沙盘的匠人,就是著名的巧手,才被贺星回从他那里借来。如此,皇帝掺和进沙盘制作之中,也就不足为怪了。
贺星回一听这话,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问,“那你想要什么赏?”
皇帝立刻说,“我想出宫看看。”说完看了一眼贺星回的脸色,又说,“今日西北的捷报送到,又是露布飞捷,恐怕京城百姓都已经知道了,正高兴着呢。阿姊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他确实很了解贺星回,一番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也好。”贺星回想了想,觉得现在朝臣们都在宫里赴宴,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她和皇帝出宫,正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于是两人各自回宫,换了衣服,乘车出宫。
果然,这会儿整个京城的百姓似乎都从家里跑出来了,站在街边路旁,兴致勃勃地议论大胜的事。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数据,但也已经够高兴了,都在猜测打到了什么程度,能不能把银州给抢回来。
贺星回听到最后一句,感兴趣地驻足。
就听一个老人家说,“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当年啊,咱们太宗皇帝就差一点儿能打到银州了,谁知忽然重病不起,文武百官吓得连夜把人送回京城,这攻打银州之事,也就不了了之。唉,知道这事的,谁心里不遗憾?要是真能收复银州,我就是立时闭眼,也甘心啦!”
“可不是?”他旁边的中年人接了话,“我听我爹说,我还有个远房姑妈嫁去了银州。这要是能收复,也不知人还能不能找回来。都说胡人狼性,对咱们汉人可狠着呢,都是当成奴隶一般的使唤。那也是别人家的亲人啊!”
又有人说,“之前人家跟我说师家人多厉害,我都不信。他们要是那么厉害,那前朝还能没了?嘿,没想到啊,这就打脸了!但是我高兴!”
“前朝亡了,关师家军什么事?那都是大宣皇室做的孽。咱们如今有那么圣明的陛下和殿下,自然气象不同。”原本还在伤感的中年人立刻反驳。
老人家也感慨道,“是啊,这么好的世道,多亏了两位圣人啊!”
皇帝跟着她的脚步停下,听到这番对话,不由道,“不愧是京城百姓,说话颇有见地。”
贺星回回过神来,笑了笑。
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她才渐渐明白“子民”两个字的重量。他们想要的其实很少,无非是国泰民安,在提起“我是大越人”这几个字的时候,能骄傲地挺起胸膛。
“会有那一天的。”她轻声说。
不仅仅是收复银州,更是让所有人为自己生活在这个国家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