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名次从礼官口中念出来,袁嘉差点喜极而泣。她做到了!
皇榜一贴,袁嘉这个榜眼比状元更加瞩目。还没考试的时候,众人提起她,多少还是有些疑虑的,用的也更多的是各种问句,现在有了结果,夸起来就没有任何负担了。
第二天,所有报纸便齐齐将此事刊登在了头版头条。
而百姓教育自家孩子时,也有了新鲜的素材∶皇帝的女儿尚且如此努力,你凭什么懈怠?
这个时候,袁嘉已经来到了紫宸殿。一进门就看到长桌上铺陈开的报纸,她忍不住脸红了一下。虽然自己也是个办报纸的,但大名出现在头版头条,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何况贺星回还在翻看这些报纸。
"坐。"贺星回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感觉如何?"
袁嘉傻笑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有点飘飘然,又有点惶恐。"
"别的也就罢了,不敢相信,可不应该。"贺星回道。
袁嘉的准备已经比大多数人更加周全,应该对自己有信心。这种信心基于对自身的准确判断,如果因为考了第二名就不敢相信,那说明她的自我判断失衡了。
袁嘉连忙点头答应,人坐得更直了,精神也比之前更集中。
"既然已经通过了考试,有些话,也就可以跟你说了。"贺星回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参加考试吗?"
"猜到了一点。"袁嘉说,"我是长女,要给弟弟妹妹们做个好榜样。"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贺星回说,"你们年纪渐长,书也读得差不多,也到了能办事的时候了。可是该怎么对待你们,要把你们放在什么位置,大家心里都没有数。现在你开了个好头,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也就可以依样办理了。"
"那之二是什么?"袁嘉有些好奇地问。
贺星回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严肃,"之二,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聚拢在你的身边,你要自己学会分辨他们。"
袁嘉闻言心头微微一凛。
贺星回安抚道,"不必害怕,他们也只是试探一下。但你既然是我的女儿,又通过考试进入了官场,这些就都是你必须要面对的,也是我希望你能面对的。"
"母后.…."袁嘉的语气有些踌躇。
贺星回摆摆手,"没什么不能说的。过了年,我就四十岁了,储位之事迟早都会被提上日程。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光明正大一些。"
这话让袁嘉更加不安了,"母后千秋万岁…
贺星回笑了,"千秋万岁,这话哄小孩子都没人信。人固有一死,而为大越培养出下一代的继承人,确保皇权稳定过渡,也是我的责任。"
"好了,不要纠缠这些细枝末节。今天叫你过来,就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希望你站在这个位置上,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也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们还有另一种选择。"贺星回看着她,"听懂了吗?"
袁嘉咬了咬唇,但还是点头道,"听懂了。"
说白了,因为贺星回自己是女子,所以朝臣们不确定她对继承人的倾向是什么样的。
皇帝虽然子女很多,可是没有一个是她亲生的,那身份上就没有差别了。如此一来,贺星回是会按照传统选择立一个儿子,还是更偏向于选择女儿来继承大统?
只看她身边这些女官,以及这几年来的行事,便知道她对女性更加偏爱,所以扶女儿上位也是很有可能的。
现在贺星回将她推出来,意思很明显,几乎是在昭告天下∶是的,我也有可能选择女儿。
这样一来,袁嘉所要面对的压力,就更大了。
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审视她、评判她,任何的优点和缺点都会被人看在眼里,放大十倍,接受所有人的挑剔。
贺星回见状,便道,"不用太在意,我至少还能活二十年。到那时,你也快四十岁了,所以不用想太多,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把宝贵的光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袁嘉听到这里,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贺星回没有明说,那就有可能选她做继承人,也有可能不选。可无论选与不选,那都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如果只在意这个,那她这二十年的时间就都会浪费在这件事上。还不如放开一些,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世事多变,谁知道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就像父皇和母后就藩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后他们会回到京城,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
而她有这样的身份,有这样的条件和资源,只要愿意努力,这二十年里便能做成无数的事,不必去等那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即便退一百步说,她真的想要那个位置,也该凭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母后不会因为她是长女就选择她,朝臣更不会因为她是长女就支持她。母后把她推到所有人面前,代表的是一种可能,但只有靠自己,才能把可能变成事实。
想明白之后,她身上那种拘束感总算消失了大半,朝贺星回道,"我明白了,母后。"
贺星回点点头,又道,"前面是之一之二,还有之三
竟然还有之三?袁嘉竖起了耳朵。
贺星回抬眼看了她一会儿,才感慨似的说,"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你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这是完全属于父母长辈的感慨,很少会出现在贺星回身上。
袁嘉微微一愣,继而就反应过来了。
早些年的时候,大越的女孩们,十三岁议亲,十五岁出嫁的比比皆是。这几年,因为女性读书的风潮兴起,结婚的年纪也相应地延后了一些。但十八岁,无论如何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
何况她是皇帝的女儿,天家无私事,她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都是由朝廷负责的。
前两年是她还在兰泽书院读书,,今年也结业了,按照正常的发展,接下来礼部就该顺理成章地上书,商议她的婚事了。
只有参加女官考试,才能名正言顺地拖延这件事。
因为一入官场,她的身份就不仅仅只是皇帝的女儿,她的价值也不只体现在联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