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五年,正月,庆州。
去岁西南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们莫说是交税,就连自己的口粮都不知道在哪里,为了活命,只能拖家带口地离开家乡,去找能活下去的地方。
新年刚过,一批从其他地方逃荒过来的百姓便聚拢在庆州城下,日日叩门祈求。
但是这么多的流民,庆州知州自然不敢放进来,只能紧闭城门,任由流民们将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吃不上饭,流民们积攒的那点力气很快就耗光了。从一开始的叩门祈求,到中途的义愤冲击,到最后死了心,一个个瘫睡在城门外等死,也不过是两三天的功夫罢了。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绝望之时,城门忽然开了,有穿着衙役服色的人鱼贯而出,在城门外搭了一个草棚,垒砌灶台,生火熬粥。
这个变故立刻就惊动了躺在地上的人们,他们艰难地翻身而起,挪到粥棚前,眼睛直勾勾地肝着散发出食物香气的大铁锅,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抢。
春来躲在流民队伍最外围,机警地观察着前面的情况,却不敢随意靠过去。
要是有心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一批流民之中只有青壮。
老年人走不动路,早早就被丢弃了。十来岁的男孩女孩则是卖给人牙子,说不定就能活下来。女人们只要年纪不大,也总能找到去处,还能换两口吃的。至于那些太小的孩子……有饿死的,有养不活丢了的,也有.易子而食的。
春来的家人们,大都是这样一个个失散的,在父亲打算卖掉她的时候,她自己跑了。
经过一个冬天的淘汰,能活到现在的,都是流民之中最强壮的那一批。虽然他们看上去也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像是一根干瘪的棍子,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去。而一旦倒下去,或许就再也,起不来了。
但即便如此,春来也不敢掉以轻心。
她今年才十一岁,虽然已经开始抽条,看起来还是比那些成年人小了一号,拼力气是比不过他们的。要不是运气好,挖到了一些草根,也捱不到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