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浮望着她:“殿下若与我结盟,那便是一年不少……”
暮明姝接话:“十年可期。”
她道:“无妨,我要走的路,本就没那么容易。不过现阶段,韦郎君倒是可以指点我一番,我该如何走出婚姻这个困境?”
韦浮说:“为什么非要走出来?婚姻不能加以利用吗?为何不釜底抽薪,置之死地而后生?”
暮明姝目色一闪,盯着他半天。
她这时候真的开始有些遗憾了:“可惜你是关东大世家洛阳韦氏的郎君,父皇不可能让世家坐大,不可能让我嫁你。不然……”
韦浮怔一下,笑了一笑。
他喃声:“是啊,可惜。”
城楼下,徐清圆带着侍女兰时,为晏倾送行。
徐清圆来的时候,才发现官员们都没有来。她一人在这里,实在突兀。她犹豫着要离开的时候,晏倾已经向她走来。
二人立在灞水边,默然无言。
另一旁的风若正拉着打算与他们一同离京的一位大理寺主簿,津津有味地向对方介绍这位徐女郎和自家郎君有何前缘。在主簿不停的高呼声“哦”中,徐清圆和晏倾这边气氛更加僵了。
晏倾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生平亲自拒绝一位女郎的爱慕心,也是头一遭。以前那些女子,都有风若等人帮他挡了。所以唯独有徐清圆,在拒绝之后,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甚至有些走神,默默地想,或许应该也没什么。曾经她爹也拒绝过太子妃的事,他那段时候只是在生病,似乎并没有很难过。
然而晏倾想着,又开始不确信。他的病让他很难记住曾经的情绪,即使当年很难过,事后他也很难再次回想起来……晏倾便默默想,徐清圆应该很难过吧。
他自己,心脏都像在一点点被针扎一样。
他无力地面对着徐清圆,不知如何是好,只希望她不要再落泪。
然而徐清圆与他心中的沉郁似乎并不完全一样。
她并没有太多哀伤,至少风若都看不出来徐清圆情绪哪里不对,风若还在跟人闲聊。而徐清圆望眼晏倾,默默地从袖中取出一封已经封了蜡的书信,递给晏倾。
晏倾怔忡。
他心脏在这一刻停了一瞬,想到了自己曾经看到过的无数次的男女之间送情诗、含有爱慕意味的书信的故事。
他的心脏因这种猜测而更无力,却也生起些欣喜,还有茫然。
徐清圆轻声:“郎君,这书信你拿着,回到车上再看吧。”
晏倾默然,心想他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什么情诗,徐娘子将他想的豪放了。
他手如千钧重,只怕自己那稀薄的情感因一封信而发生改变。他不愿去改变一切,他便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给我的?”
徐清圆愣一下,“嗯”一声。
她不解地眨眼,凝望着他,不明白晏倾为什么这么犹豫。
她看晏倾睫毛浓纤,其下一双冰雪眼瞳看信的神色,迟疑踟蹰,神色变化不定。他文秀的面容,都因此时而苍白,时而染红。
徐清圆怔看着他,突然脸红了:莫非他以为这是私相授受?
她岂会在七夕之后,还对他纠缠不清?晏郎君真是……
徐清圆心里又恼又羞,正要解释自己的真实意图,却见晏倾抬起睫毛,飞快地觑了她一眼后,将信极快地抽走。
他声音低柔:“娘子保重。”
多余的话一句不说,他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晏倾和风若、主簿三人驱车骑马而走,兰时呆呆地站在徐清圆身后,看晏郎君走得那么果断,她颇为不可置信,同时为自家女郎惋惜。
兰时:“他就那么走了?什么也不和娘子说?娘子可是……”
徐清圆说:“兰时,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我与晏郎君清清白白,晏郎君查我阿爹的案子,我是其中一个嫌疑犯,或者证人。我与晏郎君之间,只有这样的关系。其他的都没有。你小心祸从口出,坏了晏郎君名誉。”
兰时看眼徐清圆低下去的神色,她突然明白什么了,叹口气,闭嘴不语了。
徐清圆扶着兰时的手往城楼下的马车方向走,她忽而回头,看身后的杨柳依依,灞水流波。
兰时问她:“是不是有些可惜?”
——毕竟是对她家女郎那么好、为人又那么清正优秀的有为郎君。
徐清圆微微笑了一下,怅然、迷惘,又青春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