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男人会做无利可图的事,岁岁。”
虞焕臣哼道,“你以为他施不望报,但焉知他不是在图谋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他的妹妹。
岁岁的命一旦捏在心机深重的人手中,就等于捏住了虞家的命门。
虞灵犀轻轻摇首,杏眸中落着温柔的光:“我信他,也请兄长信我一次。”
虞焕臣看着妹妹,叹道:“岁岁,你太冒险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信任?”
“我知。”虞灵犀道。
那是她用两辈子才看透的人,值得托付全部的信任。
虞焕臣看着妹妹,眼底浮现深深的讶异。
“春搜后我就说过,卫七绝非池中之物。”
虞灵犀毫不怯懦,轻声又重复一遍:“我都知道的,兄长。”
虞焕臣这才明白,这个看似娇憨柔弱的妹妹,在下一局多大的棋。
“可是那时你也说过,你分得清恩情和男女之情的区别。”
虞焕臣问,“岁岁这话,可还做数?”
虞灵犀微微怔神。
这短暂的迟疑,并未逃过虞焕臣的眼睛。
“知道我和父亲为何迟迟没有下决定吗?”
虞焕臣思忖片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查到的真相,“先允王的妻子是为名动天下的美人,亦是今上的亲嫂。后来今上登位,允王无端暴毙,君夺臣妻,将其囚于后宫,强迫其生下一子……那孩子,便是七皇子宁殷。”
虞灵犀忽的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
“可惜帝王薄情,当年用尽手段也要抢来的女子,在尝过几年滋味后便弃如敝履。”
这是宫闱中讳莫如深的秘密,虞焕臣嗓音沉了下去,“七皇子是叔嫂luàn • lún的产物,诞于冷宫。他生来,就不被天下承认和祝福。”
选择这样一位皇子站队,无疑是与天下礼教为敌。
虞灵犀心中泛起绵密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心口无限撑大,漏出冰冷的风来。
她终于知晓,为何前世查不到关于宁殷身世的丁点信息。
他是皇权掠夺下的可悲产物,生来就带有原罪。
他杀兄弑父,是因为太子要他母子的命,而他道貌岸然的生父,赐予了他这世上最肮脏的、疯子的血脉。
她眼里泛起了红。
虞焕臣侧首看妹妹,低低问:“现在知道怕了?”
虞灵犀摇了摇头。
不,是心疼。
“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不是他的错。若我因他的出生不祥而否决他付出的一切,那只能证明他看错了人,是我不配承他庇佑。”
虞灵犀吸了吸鼻子,眼中盛着明媚坚忍的光,“我信他能逆风而起,权御天下。”
这是她唯一,从未怀疑过的事情。
虞焕臣是个爽朗聪慧的人,即便妹妹收留了那样一个危险的人、做了那般铤而走险的计划,他亦无半点苛责。
“我知岁岁是想为虞家谋出路,此事我会慎重斟酌。但你要明白,我能查出卫七的身份,别人也能。”
他只是平静地,以长兄的口吻告诉妹妹,“横在你面前最大的阻碍,不会是我。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哥哥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卷入这股漩涡中,永远。”
夏日垂柳碧绿如丝,风吹起一池波澜如皱,阳光碎得耀眼。
虞焕臣走后,虞灵犀在栈桥上独自站了会儿,趴在栏杆上,望着粼粼的水面出神。
身后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继而水面上出现了宁殷俊美的倒影。
莲叶下,锦鲤被脚步声吓得四散而去,水中神祗般的倒影也被搅得七零八落。
虞灵犀转过头,看着宁殷英挺冷淡的侧颜,半晌,柔软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