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犀是被冷醒的。
入宫后发现小太监带领的方向不对,她便起了疑心,强自镇定道:“王爷交代的玉佩落在马车中了,我去取来。”
她转身,还未走出两步,便闻一股异香袭来。
映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那小太监阴暗的脸。
睁开眼,入目先是一间不大的斗室,壁上油灯昏暗。她躺在角落里,靠着一堵石墙,丝丝缕缕的冷气从墙下的缝隙中漏出,凉入骨髓。
虞灵犀手脚被粗绳缚住,挪动身形,费力地蹬开角落里堆积的稻草和毛毡,露出了里头四四方方堆积的冰块。
若没猜错,她是被关在了某间冰窖里。
皇城的冰窖。
是那太监和圆脸宫女将她绑来的?他们是谁的人?
宁殷知道静王府的宫婢中,混入了一个细作吗?
思绪杂沉,趁着密窖中无人看管,虞灵犀侧首,抬起被缚住的双手在髻上摸了摸,只摸到了那支冰冷的白玉螺纹簪子。
因入宫守灵,她未带多余的钗饰,连割破绳索的利器都没有。
正思索间,头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
虞灵犀警惕,忙将手中的玉簪藏在角落的冰块间。
与此同时,笨重的青石板被人挪开,冷光倾泻,一名身披斗篷看不见脸的男子在内侍的搀扶下,缓慢地迈下石阶。
男子似乎有些弱症,身量瘦而纤细,若不是偶尔蹦出的嘶哑咳嗽,虞灵犀几乎以为斗篷下罩着的是个女人。
他站在虞灵犀面前,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些许尖尖的下颌,手指习惯性地抠着一块木头。
片刻,低哑迟钝的声音传来:“无奈之举,冒犯静王妃了。”
他的语气有些虚弱,明明是成年人的嗓音,却学着孩童的说话方式,一板一眼。
“阁下何人?想要做什么?”
虞灵犀的记忆里,并无这号人物。
隐在斗篷中的男人道:“宁殷只手遮天,想请他入瓮并非易事。所以,在下只能出此下策,借静王妃一件信物使使。”
说着,男人瞥见虞灵犀藏在冰块上的玉簪,簪身被冻得凝了一层冰霜,更衬得那丝丝袅袅的红晕格外冷艳。
虞灵犀心下一动,故作怯弱道:“这簪子是王爷亲手为我做的,不知可否用来赎我一命?”
男人似是在考量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身后那名圆脸的宫婢小心翼翼向前,说了句什么,男人这才略一侧首,示意内侍将簪子拾起。
“拿去给宁殷,告诉他,王妃在我手里。”
他从袖中摸出一纸密笺,压低声音吩咐,“若不想新婚变新丧,便让他按照我说的做,一人前来。”
内侍下去安排了,男人却没有走。
他在小窖唯一的一张案几后坐下,拿出一把小锉刀,专心致志地削刻起木头来。
尖锐的木屑扎破了他的手指,指尖血肉模糊,他却恍若不察。
冰窖里很冷,背后的石墙几乎像是冰冷的刀刃,刺入虞灵犀单薄的脊背。
她蜷了蜷身子,在一片死寂中观摩着削木头的男人,半晌,试探唤了声:“三皇子殿下。”
男人削木头的动作明显一顿。
他紧绷的瘦弱身形渐渐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浊气,抬手摘下了宽大的兜帽。
他转过一张阴柔女气的脸来,漆黑没有光彩的眼睛看了虞灵犀许久,方问:“王妃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如今天下,敢直呼宁殷名号的人并不多。”
虞灵犀视线下移,目光在男人纤瘦腰间悬挂的玉佩上微微驻留。
她活了两辈子,竟然不知三皇子并非真傻。
也对,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帝王家,不学会藏拙遮掩锋芒,恐怕早和其他几位皇子那般英年早夭了。
虞灵犀眼睫挂霜,呼出一团白气道:“我们可以谈谈。”
“王妃想谈什么?本王为何装傻,还是何时在宁殷身边安插了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