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
是真的见鬼了。
画像里的人走出来了!
是凝冰君!
可他不是死了吗?!
芙嫣胸口急促起伏,脑子里划过无数想法,最后只留下一种。
“……停下。”她哑声说,“别再过来。”
来人应声而停,锦袍下衣袂轻动,银靴洁净。
芙嫣吸了口气,认真地判断:“晚辈无意冒犯,并非故意划破前辈的画像。”
她想,这里是一座秘境,秘境之主就是凝冰君,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那还能是什么呢?肯定是他残留的神魂。
若没有执念与残存的神魂是不会留下秘境的,他出现在这里,说明她离自己的目的非常接近。
想清楚后,芙嫣收起防备的姿态,朝眼前人盈盈一拜:“晚辈第一次下山历练,因修为低下,防备心重了些,误将前辈当做秘境中惑人心神的妖邪,还望前辈原谅。”
她不认识他了。
这其实在预料之中。
她下界历劫,怎么可能还有前尘记忆,不记得他才是对的。
他也曾下界历劫,那时也不曾记得她。
这些道理他都非常清楚。
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被她忘记的感受是这样……
这样什么呢。
他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该怎么形容,可他无法直面,仿佛说出来会连此刻强撑的局面都分崩离析。
芙嫣在历劫,他不能乱来,虽然他违背天规神降到人界,抱有某些难以启齿的私心,却不能真的因私心去阻挠她历劫,那会让她永远陷在劫难中。
她得回来。
只有回来了才会完全记起他。
可银拂说,她在这里和人定了婚约,说好了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谢殒闭了闭眼,在一片金白色的光芒中慢慢道:“不要叫我前辈。”
芙嫣看不懂他眼中方才晦暗不明的神色,听他这样说,有些迟疑道:“那要叫什么?”
“谢殒。”他说,“我的名字。”
芙嫣缓缓瞪大眼睛,心底因这个名字幽火丛生,她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可凝冰君的本名不是……谢无尘么。”
“那是告诉别人的名字。”他说,“你不一样。”
他看着她,眼神幽寂,冰白如玉的脸庞俊美到难以用言语形容,明明是密闭的房间却有风吹动他的衣袍和发丝,他恍若九天上神,随时会羽化升天,再不归来。
这样的天神对她说,你不一样,不免让芙嫣觉得可笑。
她过去百年的生命中,始终被人欺辱和瞧不起,她隐忍到今日,已经忍无可忍。
而就在这个时候,人人崇敬的天之骄子,哪怕只是对方的一缕神魂,他对她说,你不一样。
那种认可让芙嫣很难不动容。
可忽然,她听到了记忆里莫不敢忘的声音。
是佛子。
是不渡佛子。
芙嫣顿时将眼前的一切抛在脑后,急切地寻找着出口,她听见佛子的呼唤声。
“前方可有人?”
芙嫣当即回道:“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前面有人吗?”
不渡还在问,他在附近,是看到了这里的光吗?
芙嫣四处寻找出口却苦寻无门,忽然又想起自己情急之下遗忘了什么。
她回眸望去,谢殒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他,蝶翼般的眼睫下,那双清潭似的眼眸中萦绕着难以化解的错愕和哀郁。
还不及她开口,他便道:“你喜欢他。”
他的语气那么确定,听起来也很平稳,可不知为何,芙嫣却能感受到浓重的压抑与紧邻防线的崩溃破碎。
“你喜欢刚才说话的人。”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说了句芙嫣听不懂的话。
“原来那时你的感受是这样。”
芙嫣怔在那,也无暇顾及一缕神魂的语焉不详,她满心都被佛子占据,联系起手臂上的昙花印记,大胆猜测:“您选中了我,对吗?”
谢殒看着她没说话。
“这是证明,对不对?”
她拉开手臂,白皙清透的手臂上有些伤痕,看上去是不同时间留下的,有深有浅,但一点都不会让她的手臂显得难看。
恰恰相反的,谢殒在看见伤痕的下一瞬便来到她面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臂迫过来,她不得不靠到身后的墙壁上迁就他。
“谁伤了你。”
他指腹抚过她的伤痕,带起一阵战栗。
芙嫣睁大了眼睛,瞳孔收缩,良久才道:“传承归我了,对吗?”
她还在想那些。
谢殒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但还是正面回答了她的问题。
带着凝重的、自我厌弃般的纵容道:“都是你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包括我自己。
只是……
你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