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看到厚雪覆盖的小岛礁石悬崖,一条窄窄的被扫出来的小路盘旋往上,她能看到远处的灯塔和漂浮着冰块的海水,还有永远化不开的海面上的灰雾。往蜿蜒的道路上端望去,能看到一座城堡般的府邸。
很适合住着甘灯这样很会喘的吸血鬼。
这里完全就是冬天,她算是知道甘灯为什么会穿着厚风衣了。
她跺了跺脚,缩起脖子,甘灯展开风衣外套,要她也到他怀里来。宫理看了一眼她刚刚在黑暗中给他系错了扣子的衬衫,他衣服皱得不像是个裹着风衣的变态,而像是个被变态刚刚搞过的。
甘灯也低头看向自己,看到不明显的污痕和系错扣子的衬衫,也有些脸色泛红,他道:“很快就到了。”
宫理穿着球鞋的脚跨过积雪,钻到他风衣下去,她夺过他的拐杖,充当了他的腿,一只手圈住他的腰:“我扶着你,你负责让我别被冻到。”
甘灯觉得风衣下暖得厉害,他像是在雪原里抱着个兔子行走似的,他无法忍住笑意,他甚至想缩在风衣下跟她紧紧拥抱:“好。”
他手臂揽着她,裹着她,就像是两人三足一般顺着雪中的小路往上走。宫理看到一些海鸥从云层下方飞过,白天也能看到浅色的弦月漂浮在空中。
甘灯注意着脚下,也注意着包裹住她,宫理却总是左顾右盼,他道:“你一会儿可以换一件厚衣服,再跑出来玩。”
宫理:“也不是,就单纯好奇,我去北国玩的时候没少看雪,还摸了雪。”但她还是挺喜欢雪的,忽然在路边蹲下来,甘灯还以为她摔倒了,吓了一跳,就看到宫理两只手团了个雪球,在掌心交替捏实。
他张着风衣给她挡风,宫理站起来,冻得发红的指尖给他显摆那个捏得只剩一小团的雪球,甘灯迅速看出了她的不怀好意:“你敢扔进我领子里试试。”
宫理被他看穿:“切。你会怎样?”
甘灯半晌道:“……我可能会生病。”
宫理大笑:“你这是纯粹的撒娇,毫不掩饰了。”
甘灯抓着她胳膊继续往前走,宫理手指不断把玩着雪球,她看着月亮,突然道:“那是什么?”
甘灯也顿住脚抬头:“你是说太空先驱号空间站吗?”
宫理:“不是,就是月亮现在不是只有一小牙发光,剩下的部分是被地球挡住了光的黑色吗?就在黑色的里,好像有发光的图案。”
甘灯笑了:“到夜里你会看清楚的。是广告。”
宫理:“啊?太空先驱号投在月球暗面的广告吗?靠,我要一抬头就看到贷款移植大牛子的广告在月亮上?”
甘灯笑的不行:“不,一般的义体厂商可出不起这样的广告费。是瑞亿集团如今掌门人的婚礼预告,他们会在太空先驱号上举办婚礼。”
宫理一惊。栾芊芊和池昕?在空间站举办婚礼?
她依稀能看到,太空先驱号在月球背面投下了成片的玫瑰花,玫瑰花时而会有被吹开露出多国文字的动画效果,文字内容就是预告池昕和栾芊芊的婚礼。
她咋舌:“太土了。月球要早知今日被造这样的孽,都希望自己四十五亿年前就不存在。”
甘灯笑:“确实有点强迫全人类看广告的意思。”
他们走到了那独栋建筑前,宫理雪球砸在了门上,从窄窗望进去就能看到甘灯的书房和休息室。
他推开门,微微弯腰:“请。”
宫理拿着他的拐杖,像主人一样走进去,在玄关的地毯上跺了跺脚,留在地毯上一片脏兮兮的碎雪,地毯太干净,她看了甘灯一眼。
甘灯挥了挥手:“没事,去吧。”
宫理回过头时却注意到他们进来的地方,已经没有门了,只有挂毯和嵌条墙壁。甘灯拽着她的手往里走:“也不是谁都能从那道门进来的。”
……
宫理脑袋从床尾垂下去,她穿着睡袍,将脑袋倒着仰挂在那儿看光脑。她从浴袍里伸长的腿,搭在了甘灯腰腹上,被他用毯子盖住。甘灯头发半干,坐在那里看着一本厚重古老的书。
外头天色已晚,宫理吃的很舒服。但他们没有再做,只是甘灯在洗澡的时候也还了债。宫理本来并不想在他身边消磨太久,但她又莫名觉得甘灯极其希望她的陪伴,但他不会主动说。
他怕说出来,又像变成设套中的一环。
反正宫理也懒,甘灯十分安静,是个很好的陪伴,她就决定要待得晚一些。他抱着她双脚,手指翻过书页,时不时会隔着毯子捏她一下,宫理挣扎着踩他一脚,他只是莞尔却并不把目光从书页上挪开。
他此刻情绪平稳了很多,苍白的嘴唇渐渐恢复颜色,双瞳更黑,思绪在表面上的平静下深得像海。他头发柔软,也穿着浴袍,洗过澡更显得像个毛玻璃做的雕像,宫理却隐隐能感觉到——他深海般的思绪中有疯狂也有魄力。
宫理干脆主动问道:“……你在想什么?”
甘灯握着她的脚趾,隔着毯子低头亲了一下:“没有。”
宫理眯起眼睛:“你好像做了什么决定。”
甘灯一怔,眼睛挪在她脸上,似乎没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又像是被剥皮似的能被看清楚,他露出一点笑意,刚要开口,放在床铺上的光脑却忽然亮了起来。
甘灯拿起光脑,那头传来了低声汇报的声音,他轻声道:“……我知道了。”
宫理:“怎么?”
甘灯:“你现在还愿意穿上衣服,跟我一起去吗?”
宫理收回腿,在床上滚了半圈,坐在床上:“去哪儿?”
甘灯拄着拐杖从床铺上起身,他浴袍下穿着裤子,不到宫理强行要求的时候,他依旧坚决不愿意露出那条伤腿来,他对她伸出手:“老萍已经杀了西泽主教,他的尸体被检查后运了过来。任务马上就要开始了。”
宫理眯眼看着他,甘灯点墨似的瞳孔看着她,他依旧抬着手,不肯放下,愿意承受所有的猜测。
宫理抓住他的手,跳下了床。
……
宫理跟他穿过了几道陌生的回廊,去往行动部与收容部的个别高权限区域的路,总是复杂而有趣的,他们甚至走进了一家电玩店,各种街机lǎo • hǔ • jī与游戏机闪耀着霓虹灯光,甘灯穿行在其中像是来找自己逃学的孩子。
终于他站定在一台跳舞机前,宫理以为他要踩上去,他却对宫理偏头。
宫理耸肩:“我不会玩。”
甘灯:“站上去就行,选最简单的曲目——对,这一首,然后踩错五次。”
宫理就跟个掉进浴缸的猫一样,盯着画面和全息投影,拧着腰蹦跶了几下:“是这样吗?”
回头就看到甘灯抬起光脑,摄像头对准她,嘴唇勾起:“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