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她的反倒是冈岘。
“你还记得之前送过来的那个公圣会的shā • rén犯骑士吗?这边需要跟你谈谈。”
宫理以为自己会去到某些冰冷的地下监牢,但实际上方体的“监狱”更像是医院,白色的回廊里有一间间满是软包的小房间,里头看到的人大部分都在昏睡,几乎听不到怒吼声争执声。
其实方体关押的危险人物并不多,也不会用金属牢门或者锁链控制他们,因为没必要。
这里有大量的精神控制类的医疗干员,将在意识世界对他们进行惩戒与引导。基本上关押的危险分子,都是有希望能转化为特殊干员,最后为方体所用的人。
也有一小部分因为罪恶累累又无法驯化,被研判认为只会对社会有害,最终也会被执行注射死|刑。
她坐在桌边,看向坐在桌对面的七八个干员,其中也包括冈岘。
宫理耸肩:“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怎么还有这种架势了。”
为首的主任医师模样的医疗干员跟冈岘交换了一个眼神。
冈岘道:“只是请你来听听他的情况,因为他现在很有被处死的可能。”
宫理一愣,两腿交叠在一起,抬抬下巴示意对方可以开口。
“首先是,这位自称林恩的罪犯,对于疼痛的耐受程度极高。一般我们会让犯下多起shā • rén罪行的人,体验濒死的痛苦,来唤醒他们的同理心或恐惧心。但……他的反应几乎为零。仿佛濒死体验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根本无法让他感到恐惧与威慑。”
“我们还在不保留记忆的情况下,让他体验了即将渴死的痛苦,长久的黑暗甚至是公圣会宗教早年的火刑。他除了对火刑有一点痛苦的反应,其他几乎都……不能算是折磨他。他脑子里别说祈求宽恕,甚至都不声不响地当做下雨刮风一样承受着。”
“然后我们进行了常规的感化,比如说给他虚构了幸福的一生,让他在其中体验正常的生活。但他可能是大脑构造比较特殊,他无法理解所谓的‘幸福生活’,几乎很快会作出应激反应。他也不太理解亲情、家庭。”
“不论我们如何实验,他还是会在受到威胁时,杀死那虚拟人生里的亲人,他好像一直都知道那些东西是假的。这是他脑部ct图,可以看出来,他脑内确实有一些空腔,恐怕是当年玛姆留下的痕迹。”
宫理抱着胳膊,低头看着那些实验录像与脑部ct图。
她忍不住开口道:“也就是说,你们觉得他完全没有变好的可能性是吧。”
“……很难说。”那位医生道:“我们发现,他对于命令反应不敏锐,整个人都是一种除了活下去以外毫无目标的状态。有人模仿玛姆对他施加号令,他只显露出了反抗的狂躁情绪,甚至有95%的概率杀死了虚拟的‘玛姆’,完全没有执行命令。其他各种方式的命令都差不多消极。除非说是等价交换活下来的资源,比如说在饥渴的虚拟环境里,要他shā • rén换取食物和水,他才会做。”
宫理抬眼扫向对面的人:“会这么做的人很多。”
“但至少,他这么做没有达到我们认为的驯化标准,是不具备社会化可能的。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在观察他,并没有改变他一丝一毫——”
“后来我们的团队,也听说了他是乖乖跟着您来到方体的,就考虑模拟您的声音来对他进行命令。立刻出现了不一样的状况,他对您的指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执行,我们也尝试过下令后立刻反悔,他也都能照做,甚至是要求他在受生命威胁的情况下不反抗,他都能做到。”
宫理看不到虚拟中他遭遇的场景,只能看到录像里的林恩,赤|裸着上身,穿着条纹的病号服裤子,在房间里像是被砍断脖子似的捂着脖颈蹬着腿挣扎起来,但并没有反击。
“而且,我们尝试将您的形象,加入为他虚拟的人生中,角色设定成是他的姐姐,然后为他讲了一些关于亲情或者是家人的话语,他的应激|情况明显减少。他在虚拟人生中受到威胁时,虽然出手伤人,但是没有杀死自己的‘亲人’。当然这些也都是在潜意识发生的,他醒来之后不会记得。”
“之后他的脑部ct,各项指标都出现了进一步地改善。但也仅限与此,在某次我们利用虚拟人生的您的形象,对他说的太多了,他在深度催眠并意识幼年化的情况下,竟然意识到了您的形象是假的,直接屠杀了整个虚拟家庭,并对后续的一系列研究都表现出了极大的……不稳定和反抗性。”
宫理笑起来:“拿我的形象当教育大使,然后玩脱了是吗?你要是把我这张脸按在一个苦口婆心的角色上,他肯定会看出不对劲啊。”
医生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总之,就是他现在处于暴怒状态,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我们的治疗也没法进行。而且说来,我们也没有信心能规训他。我们也在征求您的意见,他这样是不可能成为合法干员的,甚至连特殊管束型干员都不行,他都不能听从命令。我们再考虑要不要……为他注射死|刑。”
宫理挑起眉毛。
果然,在座的人里也有别的看法,另外一位女医生忍不住开口道:“或者说,我们认为他已经被驯化了!他自身对shā • rén没有渴望,只是个执行任务的机器,除了生存以外他并没有太多的渴求与想法。”
“他稍微像人的那一面,只会在跟您的形象接触时体现,甚至会在那时候通过拥抱表达情绪。所以说他是可以成为特殊管束型干员的,毕竟特殊管束型干员也分社会化程度高和工具化程度高两种,他就属于工具化的类型!”
那位女医生道:“我认为他能力很强大,不死的能力对于执行很多特殊任务都有用,甚至派他上场可以减少对其他干员的伤亡。他对于过去的杀戮也完全不可能有同理心,对未来的任务也不可能有愧疚。或许有些部门、有些任务正需要他这种人。只是他成为特殊管束型干员的前提是——您愿意来管他的。”
在宫理接任成为委员长之前,这个可能性很容易被否决,谁也不会把这么个武器交给离开方体的宫理。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宫理眯眼,理解了这位医生的意思:“你是说,让他成为自由人干员?”
其他几个人脸上顿时显出不同意的表情来。
女医生道:“当然,他还需要佩戴特殊的控制项圈,不能轻易离开方体内部,不允许单独执行任务,甚至在不听从指挥时有电机或处死的可能性。但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您跟他在一起的情况下,让他做一下脑部测试,或许结果会不一样。”
……
宫理站在液压门面前,转头道:“他乖吗?”
女医生点头:“其实表现不错。他在虚拟环境中虽然会受威胁而攻击,但基本很少冲撞或抵抗,我甚至没听过他实际用嗓音说过话。”
关押林恩的小屋有好几道门,宫理看着一扇扇门打开,告别医生准备进入最后一扇门。有几位干员还很担心,害怕宫理受到攻击,冈岘却把他们都劝离了:“别看着了,要是他会对宫理大人动手,她也能把他脖子拧断的。走了走了。”
宫理看到最后一扇观察用的玻璃门打开。
林恩蜷缩着睡在软包房间内一角。隔间也有洗手间,马桶与洗手台都是金属的,牢牢固定在地上,一切设备都防止他自我伤害。
他脏金色的头发已经长到过肩膀,前额的乱发甚至能遮过眼睛。林恩没有穿任何拘束衣,只是普通的病号服,赤|裸着上身。听说是他之前狂躁的时候总是扯烂上衣,也不喜欢穿有领的衣服,后来就干脆不给他了,他也不会觉得冷。
宫理穿着访客的软底鞋,踩在软包地面上,他抱着腿偏头睡着。她足够了解他,这样的脚步声足以让林恩惊醒,但他还会装睡,直到接近他才突然出手,这样就能确保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