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唇,不想再看他,看一眼都觉得心烦,干脆一撂车帘,将人完全隔绝在外了。
魏砚摸了把嘴,看左右人都避开,又凑到车旁说了句,“昨夜那膏子不错,我竟不知你还会备这种东西。”
他竟还提那膏子,沈瑜卿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她没回应,魏砚知是羞了,唇勾了勾,没再继续。
出荀姚的下一城是离颐,当初两人刚见过一面,夜住离颐魏砚做过的事沈瑜卿可都记得。当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孟浪无度,就是个地痞流氓,而今谁会料想她会嫁给这个自己曾经极是看不上眼的人。
还未至离颐,先一队人马骑行而至,为首的是一清俊少年,骑红马,穿漠北胡服。
沈瑜卿觉他有些面熟,少年见到他们一行队伍,立即打马欢快跑来,先给魏砚抱了拳,声音铿锵有力,“三哥!”
面又转向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三嫂!”
魏砚介绍,“刘弦茼,大婚之日他也来过。”
刘弦茼挠挠后脑勺,“三嫂大约是不认识我,本想第二日给三嫂见礼的,不料离颐当夜出了事,我便赶回来了,三嫂莫怪。”
沈瑜卿倒不是在乎这个,说了声,“无妨。”
魏砚道:“时间太赶,改日上郡设宴,我带你见见漠北这人。”
说是改日,但谁都不知是什么时候。
刘弦茼看他们是要远行的架势,问,“三哥这是要去哪?”
魏砚看了沈瑜卿一眼,“回上京有些事。”
“三哥要回上京?”刘弦茼听此,不可谓是不震惊。漠北谁没听说过淮安王离京时发过的誓,镇守漠北,永不回京。今日却要回上京了。
魏砚一笑,“又不是以皇室的名头算不上违背誓言。”
刘弦茼见他不愿多说,没再继续问了,心中还是诧异不已,看他们一行,料想三哥应是为了三嫂才回京的,心里对三嫂的敬意又多了一分。能让三哥妥协回京的人,怕是只有三嫂了吧。
“到离颐时候也该晚了,我让人收拾几间院子出来,三哥到我府上歇息一日吧。”刘弦茼道。
魏砚眉梢扬了扬询问沈瑜卿。
沈瑜卿没什么意见,“你来定就好了。”
至夜入了离颐。
刘弦茼是离颐一商户家的养子。说来也怪,刘家中无子,便将巷口的孤儿刘弦茼抱来养了,到刘弦茼九岁的年纪,刘家却突然老来得子,小儿子处处娇惯,长得大了知自己的哥哥是家中养子,越发蛮横肆无忌惮得欺辱,直到刘弦茼从军少归家,得魏砚提拔做了离颐统制,刘家才不敢像以前一样待他。
到统制府前,沈瑜卿出了马车,魏砚早下了马等她。
见她出来与她一同往里走,近乎是贴靠她的身,将人完全护着。
刘弦茼院子算不得宽敞,但尚在整洁利落,一眼就能看出是武将的住处。
府内的仆从少,仅有一人守门,还有一年迈的嬷嬷。沈瑜卿实在难想象这是一城统制的府上。
“弦玉,我将这些衣裳都洗干净了,正好得空给你送来。”温霜听到屋外的人声出了门,迎面就看到沈瑜卿二人,怔了怔,先认出魏砚,屈膝做礼,“民女见过王爷。”
刘弦茼跟在后面,面上一喜,“阿姐你来了。”
温霜看他跑得满脸是汗就知是军中又有事,从怀中拿出帕子给他擦了额头的汗水,“离颐太平着,那些能让人做的小事别都总自己揽过来。阿姐昨日来就没见着你,下次再这样我可不来了。”
“别呀阿姐,你不是想弦玉能出人头地吗,你看我这统制当的多好,连三哥都夸我。”刘弦茼扬笑。
温霜嗔他,“没大没小,那是王爷。”
“是王爷,也是我三哥。”刘弦茼固执道。
温霜眉眼温和,点了点他的鼻尖,回身对王爷做礼,“家弟顽劣,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魏砚开口,“不妨事。”
“阿姐,沈姑娘是三哥的夫人。”
温霜反应过来,“民女刘氏温霜见过王妃。”
沈瑜卿含笑点头。
“阿姐,三哥今夜要在这里住,你也留下来吧,我去买两条鱼给你打下手。”刘弦茼悄悄拉了拉温霜的衣袖。
温霜犹豫,刘弦茼知她性子软,可怜巴巴地求,“阿姐,弦玉也好久没吃你做的菜,都馋死我了。”
“好吧。”温霜拗不过他,“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好。”
“不嫌弃,不嫌弃。”刘弦茼立即接话。
温霜到厨房中烧饭,时候已经不早了,一日舟车劳动,再加上昨夜本就没歇息好,沈瑜卿乏累,梳洗完侧躺到榻里不知不觉就先小睡了过去。
过了会儿,一人捞起她抱到怀里,沈瑜卿往他怀中靠了靠,迷糊着问出声,“几时了。”
魏砚看她困倦的脸,又心疼又好笑,“再睡会儿,用饭我叫你。”
沈瑜卿放心得抱住他的腰,她睡着和醒着就是两个样,清醒时对他爱搭不理,睡了又像只粘人的小猫。
睡相娇憨,两颊透着绯红,魏砚低头吻着她的唇。动作轻,她睡得熟,并没吵到她。
屋内静谧,院外忽一阵吵闹喧哗声,院子小,有点动静屋里都听得清楚。
声音越来越大,沈瑜卿被彻底吵醒了,不耐得睁开眼,“外面怎么了?”
魏砚道:“你先睡着,我出去看看。”
沈瑜卿想了想,“我与你一起。”
两人出了屋,原本整齐的宅院已是一片狼藉。
门处站了十余人,黑衣束身,面目凶煞,为首的是一身宽体胖的男子,贼眉鼠眼,面相难以入目。
刘弦茼站在厨房的门外,臂横着,清瘦的身形挡住背后的女郎。
“不要以为你是离颐统制我就怕了你。我告诉你,我爷爷是皇商,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皇商,我有上京罩着,你小小的离颐统制算什么,赶紧把人给我,要不然我今日就让你死无全尸!”男人跋扈得叫嚣,身后跟着的黑衣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刘弦茼寒着脸,不同于表面露出的少年气,反而有种血染过的阴鹜杀气,“谭兴,我阿姐已经与你和离了,现在同你们谭府没有半分瓜葛,我奉劝你最好别再来扰我阿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谭兴冷笑,“当初要不是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使诈,那小娘们怎么可能离开谭府。她既然嫁了我,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我喜欢怎么耍就怎么耍。”
刘弦茼拳头攥紧,骨节咯吱作响。
“弦玉,你让我出去,阿姐有法子对付他。”温霜低声道。
刘弦茼转过脸时面上的戾气已然没了,开口:“阿姐你别管,这事交给我,弦玉长大了,不能总让阿姐护着我。”
他说罢,将厨房的门一挡,就将温霜关在了里。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都给我上!”谭兴一挥手,院内十余人都提刀而出。
刘弦茼也抽了腰间长刀,兵刃相交,光影寒朔。即便刘弦茼是以一敌十,却也不见有半分落败。
沈瑜卿站在廊檐下推推魏砚示意,“你去帮帮他。”
魏砚饶有意味,“你让我去帮别的男人?”
他这话说得有歧义,沈瑜卿没好气道:“刘弦茼是你的部下,你难道不该帮?”
魏砚原本只是逗她,眼看着院中打得难舍难分的人没有要上去帮的意思,“他天生就是习武的好苗子,又勤学刻苦,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如魏砚所说,不过一刻,院中的黑衣人已个个瘫倒在地,叫苦连天。
刘弦茼提刀步步逼近谭兴,满脸的血,一身杀气。谭兴吓得裤子都湿了,“你…你别过来!”
“我可告诉你,我上京有人,你敢杀我,小心人头不保。”
刀光闪烁,刘弦茼臂一横,刀尖就抵住了他的颈,他过去,到他身侧停住。
“你做什么?”谭兴吓得两股颤颤,只差瘫坐到地上了。
刘弦茼眼里是戾气顿显,“能娶到温霜是你的福气,你与她既已和离,就该识相离她远点。我不管你在上京有谁罩着,但在离颐就是老子说了算!”
刀逼近,谭兴颈间刺痛,再往里就直接让他断气了。
“刘老弟,啊不,刘爷爷,”谭兴哀求,“刘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放了我吧!”
“给你一夜收拾好东西赶紧给我滚出离颐,再到温霜面前添堵,老子不砍了你这个狗东西!”刘弦茼低声。
“是是是…”谭兴连连道:“爷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快滚!”刘弦茼一脚踢开他,谭兴忙招呼人连滚带爬得跑了。
人都走,刘弦茼对廊下两人略一抱拳,又赶忙去了厨房。
温霜终于等他开门,心里担忧着,看他满脸是血吓了一跳,“他们打你了?你有没有事?”
刘弦茼擦擦额头的血,“我没事,阿姐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和谭兴谈妥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扰阿姐。”
后面的话沈瑜卿没再听,她先回了屋,后面跟着魏砚。
想不到刘弦茼小小少年竟有如此心性,怕是以为他还小,不通世故的人只有温霜了。
“你们男人还都挺会骗人的。”这么一闹沈瑜卿没了睡意,记起方才的事腹诽两句。
屋内只置了一张榻,沈瑜卿侧着身,魏砚也坐过去,胡服束缚下的身与她相贴,“我骗你什么了?”
沈瑜卿看见他漆黑的眼,不自然地转过头,一时也想不起他骗了自己什么。怕就真的骗了,他想瞒住,她也猜不到。
她没出声,魏砚便有些得寸进尺。
“昨夜的膏子带了吗?”他欺身过去,低低问出声。
沈瑜卿咬了咬唇,道:“你能不能忍着点。”
“我们就剩不到两月,还不知何时能再见,你叫我怎么忍着。”魏砚低下了头。
沈瑜卿躺到榻里难忍地昂着头,攥紧他衣角,“这些年了,你不都是忍过来了?”
“那怎能一样?”魏砚低笑,“没跋山涉水过,怎能明白其中绝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