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会儿,沈瑜卿拿帕子擦擦嘴角,“阿娘,我有件事想问你。”
王氏觉出她面色有异,问,“何事?”
“你昨日去找了淮安王?”
沈瑜卿故作自然地拿起调羹,点了下头。
“他执意要回漠北?”王氏猜到又问了一句。
沈瑜卿沉默,“阿娘,我应该早想到这种结果,他不属于这,他是山间的兽,本该奔驰于苍穹,怎会甘心困于囚笼。”
“其实我回上京时是他送我回来,只不过漠北突然出了事最后是我先到了上京。在回来之前,我想好了该如何说服你和阿爹同意这桩婚事,也想好了他去护疆,我甘心在漠北和上京之间奔波。”
王氏看着这个女儿,她最清楚她的脾性了,不会服输低头,能做到这般必是对淮安王用情极深了。
“那现在呢?”王氏又问她。
沈瑜卿眼睛干涩,若无其事地抚了抚眼尾,“我听闻皇上安排了人去漠北主事,那人武功策略都超于常人,值得信服的。昨日我跟魏砚说了这事,他依旧执意要走。”
“阿娘,他或许本就没有那么心悦我。”沈瑜卿淡淡出声,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王氏过去心疼地抱住她,“世上男子之多,我的绾绾这么好,何愁找不到夫君。”
沈瑜卿没再说话,眼慢慢垂下。
…
信很快传到魏砚手里,信纸展开,魏景的字迹尚且青涩,布局谋略却称得上是一个合格帝王。够心狠,够决绝,却也或许急迫,少了些该有的淡然在里。
魏砚看完就将信纸烧了,眉眼低压,面上没有半分缓和,“外面人多眼杂,回去告诉他,不怕死想去哪就去哪。”
仆从听了心口一跳,忙俯身应下离了驿站。王爷语气太过狠决,任是谁听了都忍不住害怕。
…
沈瑜卿梳好妆就出屋了。
书院年考,她进学时绩效年年甲等,从无落在人后的时候。如今她离了书院,再度年考时她受邀做了先生。
路算不得远,下马车时外面人已经很多了,她被送进里。
今日正是晴空万里,第一年考是书画。
沈瑜卿坐在屏风后等待人将画作送进来。
半个时辰后,画作送到屋内,沈瑜卿正细细看着,外面突然一阵喧哗,接着有人走进来,“沈小姐,这些学生听说您做了年考先生,想观您画作一幅。”
“请我?”沈瑜卿指了指自己。
送信人道:“沈小姐放心,这些学生并无恶意,只是听说您画艺精湛,想亲眼目睹,若您不方便,我这就回绝了。”
沈瑜卿思量片刻,“罢了,没什么不方便。”
她拂袖起身,缓缓出了屏风。
这年年考魏砚也受到邀约,他本是不愿来了,碍于魏印亲笔书信,他便应了一回,打算好只坐片刻就走。
入门时就被停落的马车堵住了。书院内人群皆至,甚至有气他书院的学生闻声而来,里面不让进就堵到了外面。爬墙的爬墙,上树的上树。
魏砚拧紧眉,携刀入内。围着的世家子尚未入朝,见他胡服束身的落拓模样,以为是看护的武夫,自然都没放在眼里,自顾说着话。
“梁上那位兄台,你爬得高,可瞧见沈姑娘出来了?”底下一书生装扮的人喊。
“出来了出来了,正提笔作画。”
魏砚耳微动,眼不禁朝里看去,脚下步子加快。
守门不识人,横身拦住他。魏砚臂一抬,把怀里牌子随意亮到他眼前。
仆从这才看清,慌慌张张地跪下身,“仆眼拙,竟没认出是王爷。”
魏砚没理睬,阔步进了去。
场上人群团团围住,看不清里,只能听到人说话声,“沈姑娘果然是年年的甲等,画作意境绝不是你我能够留下的。”
“是了。”另一人接道,“沈姑娘不仅擅画也擅骑射,若是能娶沈姑娘为妻,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人放低声,“谭兄忘了,前不久皇上刚下旨沈姑娘与淮安王和离,已是嫁过人的妇人,谭兄何必捧到这么高。”
“你懂什么。”那人怒斥,“沈姑娘妙手丹心,愿求一知己何故关心她是否嫁过人。实不相瞒,我早有此意到沈府求娶了。”
魏砚脸一瞬黑下,看向台上被围着的女人,磨了磨牙根,提刀走去了隐蔽处。
一作画完,耗费沈瑜卿大半个时辰。她画的是漠北残阳剑花图。一剑问天,残阳如血,便是漠北将士的一生。
上午过去比了两场,沈瑜卿离开书院回府休息。
进马车刚掀开帘,里侧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沈瑜卿心口砰跳,踉踉跄跄跌到那人怀里。他抱住她的腰,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唇,她的颈。落下之处是轻灼烫热,如生了一团火。
她认出是谁,起初还在推他,到后来便放弃了。
魏砚亲了许久,目光凝在她脸上,吐出灼热的气,“我们真的就这样算了?”
沈瑜卿眸一动,看向他的脸又慢慢转开,垂着眼没说什么。
“沈瑜卿。”他很快叫住她。
沈瑜卿抿了抿唇,听出他声音的不寻常。她眼一动,就能看清他黑沉的双眸。
他扯了下嘴角,低哑着声道:“我只有你了。”
沈瑜卿心口抽动了下,像是被人狠狠地揪着,闷痛得喘不过气。
“我答应你不回去。”魏砚抱住她,手牢牢扣着,手臂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沈瑜卿心里跳得越发快了,她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不回漠北,后面的事很快处理好。”魏砚缓缓开口,“再过几日我去见你的父亲。”
…
自那日回府后沈瑜卿愈发喜出神了。绿荷几次端饭菜进来都见到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样。
赶至入冬,将有一场番国朝贡。朝贡往年都是大事,但凡五品官职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前去。
王氏早备好了衣裳拿过去,就见自己女儿心神不在的模样。
沈瑜卿随意挑选了件衣裳便没再说话了。
王氏又看了她几眼,叹息地摇摇头。
过了几日,沈瑜卿上马车再去了驿站。
去时早,魏砚沐浴完,听闻是她来,只裹了大巾,大大咧咧地开门,正要调笑几句,人忽然扑到他怀里,他低头,她踮起脚吻他的唇。
魏砚觉出不寻常,没多问,揽住她的腰回应。渐渐他占了上风,沈瑜卿被他揉得双颊通红,她呼着气,一如既往地淡然,“我想过了,我不该束缚着你。你是漠北的鹰,上京不应该成为关押你的囚笼。”
魏砚黑眸盯住她,“你说什么?”
沈瑜卿亲了亲他的薄唇,“就算世上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支持我们的婚事,我也愿意陪你走下去。”
魏砚心头一热,体内热血奔涌,他手臂抱紧,轻吻住她的额,“你不能再后悔了。”
“不会的,没有人比你更好。”沈瑜卿回应着。
他揽住她的腰,眼眸深深,一寸寸往下,沈瑜卿呼吸越来越急,无力支撑,抵住门边,细眉蹙得愈紧。
直到他站起身,沈瑜卿被他搂在怀里,她轻轻启唇,似是无意道:“我离家时借着与表姊一同出门的由头,和阿娘说过今夜不回去了。”
“想成这样?”魏砚嘴角咧开,一脸的坏。
沈瑜卿嗔他一眼,“我只说了今夜不会回去,又没说会留在你这,你得意什么?”
“不留在这想去哪,都软得站不起来了还嘴硬。”魏砚戳她一下,沈瑜卿想躲被他扣紧,“我会在上京留下许久,等将你风光娶了,我们就住进府里。”
“嗯。”沈瑜卿启唇,也不知是在应声,还是被他折腾得下意识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