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安成婚日子正赶上国丧,婚事就这么搁置下了。
后来听说要嫁的那人竟看中了花楼里的姑娘,闹着退婚纳妾,沈母心疼沈瑜安,二话不说退了这桩婚事。
又是一年隆冬,上京落了雪,沈瑜安椅在榻里看书,好一会儿书卷一页都没翻过,她心思不在这。
沈母来了几回,看出女儿有心事,清楚她是能拿主意的,自己不说,谁问也问不出。正巧梧州外祖家的二姑娘结亲,沈母想让她离京散心,沈瑜安想来也好。
翌日动身,沈瑜安在马车里不知不觉睡了。醒时官道又落了雪,她掀开车帘向外望,漫天的白,枝丫上铺了一重又一重。
她蓦然记起一件事。
初见魏印亦是在风雪里,她进庙祈福,回程是马车坏在半路,车夫前去寻人,她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厢内等,时间长了就想出去走走。
那片风雪中,她遇见了他。
后来她才得知他是当朝的大皇子魏印。
再后来他们的羁绊越来越多。
记得他喜欢雪,每每下雪都会去外面,不撑伞,不披外氅,不让人跟着。沈瑜安也学他,他会让人那外袍来给她披,微微笑道:“外面冷,还是多穿些好。”
沈瑜安哼着声回嘴,“那你还穿得这么少。”
魏印漫不经心:“冷着清醒。”
…
梧州城在北,要比上京还冷,外祖家在梧州颇有声望,人丁兴盛,每日来往之客犹多。
沈瑜安下了马车,先叫人引进去了,祖宅大,绕回廊许久才入一间厢房。
暂且歇下了,将夜时到膳厅用饭,陪着一大家子客套一番沈瑜安回了厢房。
她呆呆地望向床头帷幔,脑中放空,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不知自己为何要远离上京走这一遭。
多久没有他的消息了,新帝登基后他就离了京,也不知有没有带那位藏在府里的侧妃。
沈瑜安胡思乱想了会儿,夜深时睡了过去。
…
风雪稍停,沈瑜安被外祖家的表妹拉着上街。
梧州糕点是一特色,沈瑜安逛来逛去没什么胃口,随便找了一个茶馆等她。
墙柳和月色,清明白雪霜。沈瑜安赏景饮茶,手中捧一册书懒懒闲闲地看。
茶馆的隔间用竹帘遮挡,虽有雅致却并不隔音,时不时就会有闲谈的人声入耳。
沈瑜安默默地听,忽一道淡漠温和的声插入其中,她翻书的动作微动,脊背僵住,顷刻间喧闹声都静了。
“彦之兄这回要在梧州待多久?”有人问。
“闲人一个,游山玩水罢了。”那人温声答。
沈瑜安缓下呼吸,一步一步走到竹帘后,静静地听着,那人却再没说话。
过了会儿是辞别的说话声,门推开,屋中人陆续走了。
耳旁静的一片,鬼事神差的,沈瑜安撩起竹帘的一角,探头看向里。
那人坐在窗边,神色淡淡,清冷又淡漠。
沈瑜安呼吸骤然停滞,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有多久没见了,他变了许多,周身的气息温和却又让人难以靠近。
或许是感受到异样的视线魏印倏然偏过头,一眼便看到了竹帘前的沈瑜安,扶在木椅上的手不可察觉地收紧,眼中情绪不明。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往日的浅淡,冲她点点头,“沈姑娘。”
沈瑜安心绪平复下,学着他淡淡回道:“合燕王。”
新帝登基,大皇子魏印就被划了王府,封为合燕王。
这句话落,他们彼此沉默,却都没先说告别。
“听闻王爷一年前就离京了,不知侧妃娘娘可是与王爷同行?”沈瑜安握着袖中的手,启唇道。
魏印记起活在他口中的侧妃,忽然笑了,“她自然是要陪我。”
沈瑜安闭了闭眼,也笑了,“祝王爷早生贵子。”
她抬步要走,却被人叫住,“不是来吃饭的,饿不饿?”
沈瑜安停住身朝他看去,“王爷邀我单独用饭,侧妃娘娘知道了怕是不好。”
魏印不咸不淡道:“她不介意。”
沈瑜安:“…”
门轻叩了声,侍从端了饭食进来摆置到案上,沈瑜安一眼扫去,确实都是她爱吃的,心里复杂,故意道:“王爷口味变得倒是大。”
魏印推着木椅过去,不禁笑笑没说什么。
沈瑜安莫名其妙陪他吃了顿饭,大多时候两人都沉默着,谁都没开口。
“溪米糕寒性,你少吃些。”魏印坐在她对面,在她夹完一块溪米糕后就将碟子拿走了。
恍然仿佛回到从前,沈瑜安心绪复杂,冷淡道:“多吃些怎么了,左右与王爷无关。”
魏印并不生气,温和地牵了牵唇,“人是在我这吃坏的,追究下去我总逃脱不了干系。”
沈瑜安气闷地想还嘴,又看他身下常年坐的木椅,抿抿唇没再开口。
…
过了小半月沈瑜安返程回京,在那回茶楼后她没再见过魏印,偶然间听说他离了梧州,却没人知晓他去了哪。
回京的路不顺,大雪天寒堵了官道,马车过不去,迫于无奈在驿站落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