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病房内,少年的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忽然猛地睁开。冰蓝色的瞳孔放到最大,像是经历了什么格外可怕的事情。
“小公主,你醒啦!”
这一声熟悉的童声瞬间吸引了沈谬的目光,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到骨髓的,哭成海棠花苞的小孩,蓝瞳细微地震颤着,像是在仔细确认着什么。
然而下一秒,小龙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方一把抱进怀里,很紧,很紧,就好像是.....要把她按入到胸腔里面去。
“......小公主?”
绵绵缓缓地,眨了一下湿润的睫毛。她的脸被按在少年的胸口,听见了对方几乎疯到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江绵绵......绵绵......绵绵......”
小龙崽被他喊得有点懵,于是她小心地抬头,从少年的胸口挪到他的锁骨的位置,然后清晰地感知到了对方的颤抖和哽咽。
哽咽到最后,连绵绵两个字都哑得喊不出来了。
“......嗯?”
小孩软乎乎的嗓音,还带着一点点湿润的哭腔。她拍拍沈谬的后背,以为少年还在害怕,只能这样安慰他
“没......事了,小公主,别害怕,绵绵把......欺负你的坏人,都......都打飞了。”
她哭过之后,说话还是一抽一抽的,带着一点点可爱的泪嗝。
然而少年只是抱紧了她,哽咽到几乎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沈谬惧怕的,不是这场绑架,而是发生在他脑海中的一场噩梦。
噩梦中,江绵绵坠海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后来,维持她生命的仪器忽然出了问题。
——小孩死了。
接着,卓晚舟的病情加重,几度痛苦到想要自杀。于是她那个吸血的弟弟带来了个七岁的小女孩儿,长得和江绵绵有五分像。
这也就成了卓晚舟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江淮生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将那个小女孩收养。
江淮生为了让她活下去,骗卓晚舟说,那就是他们的女儿。后来,卓晚舟的自我保护机制,强行删除了绵绵死去这件事,把最厌恶的,异父弟弟的女儿,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于是,卓眠眠就占有了,曾经属于江绵绵的一切。
世界上,再也没有江绵绵了。
明明,只是一场梦,可对沈谬而言,太真实了。
——太真实了。
真实到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而且,如果江绵绵真的没有醒来,后面的一切,才是最有可能发生的。
沈谬会被打断手,会在黑暗的犯罪集团中挣扎求生十几年,会淹没在复仇的深渊中,亲手覆灭沈家的一切后,最终在绝望和凄惨中死去。
小龙崽不知道这时候的少年在想什么,可还没开口,后背忽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像是......水滴。
或者说,是眼泪?
绵绵还从来没见过沈谬哭呢,而且,她还是头一次被对方主动这样抱着。
“......小公主?”
门口,张队正一脸复杂地看着里面两个抱着哭的小孩。这大概是他警察生涯中,经历过的,最怪异的案件。
所有人都没想到,原以为会凶悍伤人的白虎,见到饲养员的刹那,竟然直接扑过去,委屈得呜呜咽咽,大哭起来,哭得身子都在发抖。
像极了被绑架后终于得救的可怜虎质。
不过这还不是最意外的,让警察们最意外的是,明明是一场追逃凶兽的事件,最后变成了营救被绑架的人质,甚至,还帮助首都来的督导组抓获了一帮凶恶的黑势力组织。
唯一可惜的是,头目严辉山跑了。
身后的小王警察一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凑过来,
“我靠张队,你这次一连立了好几个大功啊!”
“去去去,事情还没查清楚呢!”
张津也是头一次遇见这么奇怪的案子。他翻来覆去看着两个小孩儿的资料,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儿。
那个叫沈谬的还好,重点是那个四岁的江绵绵,别人四岁的时候玩具车都开不明白呢,她倒好,竟然都可以骑上老虎了。
甚至在没有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了沈谬被绑架的地点,而且据那一帮伤残的犯/罪分子所说,他们都是被那个小孩打伤的。
——这怎么可能?
可这样的事情就是发生了,甚至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就在所有警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谬逐渐平复了心里汹涌的情绪。在那所废旧工厂中,他亲眼见证了江绵绵的特殊。
一个四岁的小孩,将好几个壮年大汉直接打飞,根本就是不符合科学的事情。
“绵绵,等下......不可以告诉警察,那些人是你打伤的。”
“为什么?”
小龙崽仰头看着少年湿红的双眼,不解,
“可是,我们龙龙,不可以......唔说谎的。”
沈缪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眼神中仿佛多了一层阴暗却温柔的东西,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为什......”
“没有为什么,”
少年轻声打断了她。
沈谬知道,江家在首都的势力极大,而且现在,江老爷子身体安康,那位老人,就像一棵参天古木,护下江绵绵,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让小孩安静,不给任何人留有一丁点,窥探她特殊之处的机会。
少年将小孩抱在怀里,用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哄着她,
“绵绵是龙的孩子,以后会是最强大,最厉害的红龙,所以不必什么事,都要跟人类解释的,对不对?”
“诶?”
小龙崽一愣,歪头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极了。就是嘛,他们龙龙,怎么会什么事都要跟区区人类解释?
于是她点点头,
“好,听小公主的,绵绵才不会跟他们解释!”
“嗯。”
得到这样的回答,沈谬才缓缓地,露出一个笑。
再度醒来的少年,似乎打破了曾经那一层因自卑而铸就起来的冰层,而是用另一种更加森寒阴冷,甚至凶戾的东西,伪装出了最无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