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圆就这么站在门口骂了半个钟头,骂的隔壁李大嘴都看不过眼开口劝:“妹子,差不多行了,人都已经被走了。”
“不是我喜欢骂人,实在有些人不干人事儿,你说他妹妹都死了,怎么还好意思上门呢。”萧圆扯着嗓子又将人给数落了一遍,“一进门就跟大爷似的,也不打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啊,还是别骂了,怎么说他也是林团长的大舅哥,两个孩子的亲舅舅,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是亲戚,你一个外人....不合适。”她妹子也太实诚了,这种事怎么能自己出马呢,要赶人走,也得林团长自己赶啊。
萧圆故作恍然大悟状:“唉,你瞧我,我刚才一气就忘了,算了,人都走了,回头林团长要是怪我,我也有话说。”她可是为他挡住了一劫。
“你下次可别多管闲事了!”李大嘴也知道萧圆的脾气,那是看人不顺眼,恨不能当场跟人干仗的主,应该是那人看人下菜碟撞上了她妹子这块铁板,
“我以前好像听人说林团长媳妇娘家老有钱了,说是资本家还是什么地主,怎么现在落魄成这样了?”
萧圆赶紧凑到她跟前:“真的假的?刚才人那模样你也看见了,都快跟乞丐一个样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李大嘴陷入回忆:“我也是之前听人说的,不过我看林团长媳妇长的细皮嫩肉,不像是穷人家能养出来的闺女,估摸着应该是真的。”
萧圆“好奇的”追问:“那刚才那人?”
“嗨,这有什么,败了呗!”李大嘴看萧圆还是一脸懵,又继续解释,“没准抽大烟把家底给抽没了,要不就是耍钱,这事一点不稀奇,我们村就有,我们村那户人家传到这一辈就一根独苗苗,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抽上了大烟.....现在听说一家子穷的住牛棚呢,反正谁家要是出了败家子,那是多少家底都不够造的....”
“我估摸林团长大舅哥就是这个情况,差不离。”
萧圆一脸受教的样子:“没错,那林团长大舅哥一准是把家底给造没了,造孽哟,他自己把家底败光了,竟然还想找前妹婿打秋风,你说这什么道理?”
李大嘴拍着萧圆的胳膊:“这年头都这样,人活不下去了,肯定得找活路啊。”过去卖儿卖女多的是。
萧圆又跟李大嘴扯了一会就回了屋,一进屋,她就拉着川子叮嘱:“万一要是有人跟你打听,你就说有个人自称是你舅舅的来了你家,然后人家再问你,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不说话就行了,听懂了吗?”
小川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看萧圆说的严肃,心里有点害怕:“姨?”
萧圆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你只要记着我的话就好了,把刚才你舅舅给你的吊坠给我,我暂时给你收着,这个也不能跟人说,包括赵石头,听见了?”
小川子忙把手里的吊坠给了萧圆:“是个小老鼠!”
萧圆拿起吊坠凑近了看,还真是个老鼠,材质看着应该是和田的,萧圆又看了会儿了,就把吊坠收了起来。
事情也是巧,又过了两天,林大团长回来了,罗大舅是真倒霉,他要是能下定决心等上两天,可就能跟他的好妹婿成功会师了。
这么大的事,萧圆自是不会瞒着他。
“......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就让你大舅哥立马回去想法子跑路。”
林大团长听完就叹了一口气:“我之前听说了一些风声,以为他们家会没事,没想到他们终究还是躲不过去.....”
萧圆对于罗大舅家的遭遇也是深感同情:“全国都这样,上面也不可能为个别人特事特办,他们听劝的现在跑出去还能有条活路。”
“希望他们能听的进去吧,不然,”林大团长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不然可能就人财两空了。
“要是你大舅哥跑了,我估计他们老家那边会过来调查,到时候你可别说漏嘴了。”萧圆说完正经事,就准备出去,“对了,罗大舅还给了川子一个吊坠,回头我就给你,你帮孩子收着。”
林大团长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看着窗外的夜色。
萧圆猜他心里不好受,也就没打扰他,直接放下吊坠就悄悄的出了书房。
萧圆心里明白只要罗大舅那边一跑路,势必就会有人调查到林团长这边,只是事情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
到了三月份,春意越发盎然,萧圆就想着给林大力配种,配了种,可以得一只羊羔,还能有羊奶喝,家里的几个贪吃鬼已经念叨了好多次槽子糕了,她就想着趁着天气暖和,给林大力配种。
她已经跟人打听了一圈,知道隔壁村子就有养羊的,她吃完早饭,就牵着小丫头去了隔壁村。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一离开,军区就来了两个公安。
他们这一来,一下惊动了好多人.....
等萧圆一手牵着羊一手牵着小丫头回来,就被警卫连的人带走了,人家也很人性化,只带走了她一个,羊和小丫头就由警卫连代管了。
同一时间,杨老头也在劝那两个人:“不是我护短,我是真心劝你们没必要找她,你们找了她也没用,她就一保姆,那谁要跑路,也不会傻乎乎的跟她说。”
“杨师长,我们就走个流程。”其中一个公安心里着急,他们大老远的跑过来,结果人家妹婿当时出任务根本就没碰上面,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保姆,他们哪能放弃。
他们来前,上面就叮嘱过,这边是个团长,让他们在处理的时候要谨慎再谨慎,可现在对付一个小保姆,他们要是还挖不出一点东西来,他们回去后还怎么跟上面交待。
杨老头见他们不听劝,不住的摇头:“不是我不让你们走流程,实在是那个人....她脾气不好,她就是个混不吝。”
马政委也跟着劝:“我们师长也是好心,我听我媳妇说那天孝中大舅哥还没进去一会儿,就被人用大扫帚给打了出来,她肯定跟那谁跑路没关系。”
老头看他们还是一脸坚持,丝毫没有动摇,也就不劝了:“算了算了,要是不让你们硬碰上一回,你们还当我阻拦你们办事呢,你们要去问就去问吧。”
林大团长板着脸:“要去就去,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真当他家那谁是好惹的。
马政委推了他一把,然后又跟那两个公安笑笑:“别介意啊,他也是冤的慌,本来他好好的出任务,根本就不知道他大舅哥的事情,结果你们一来.....走吧走吧,我们警卫连的同志已经把人带过来了,我带你们去。”
马政委领着他们两个公安出去,办公室里就剩下杨老头跟林大团长两个人,杨老头让自己的警卫员在门口看着些,他就跟林大团长在办公室里说话。
“你这次是走了狗屎运了,但凡你早两天回来碰上了,你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杨老头点上一只烟,他感觉自己老了,遇到这么点事情,居然也会吓出一身冷汗。
林大团长冷笑:“大不了脱了军装回家种地!”都什么破事,居然也会找上他。
杨老头吐出一个烟圈:“听说你大舅哥使了瞒天过海之计,将家里值钱东西都转移走了,呵,他也是个能人,他们家可是世世代代的地方豪富,那家底....也难怪他们过来查你。”
林大团长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当初我们穿的军服还有吃的干粮不都是人家捐的吗,怎么着,当时不觉得人家碍眼,现在倒嫌弃人家碍事了?”
“哼!”杨老头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让人动的手,你冲我发什么火!”出了一口气,老头也有点颓然,“唉,我也搞不明白现在闹的是什么,如今这世道,我是糊涂了!”
杨老头看手下不说话,又点拨了一句,“回头你得好好谢谢你家那保姆,这次要不是她误打误撞的把人赶走了,你,你可就危险了。”
林大团长猛的站起来:“咱们就不能帮着说句公道话么?当初因为英子的关系,他们家可是没少给我们捐东西,现在他们家落难了,我们就不能说句公道话么,还有外面的那两个,查什么查?直接让他们滚蛋!”
“你小点声儿!小点声!”杨老头一听他发疯,就忙不迭跟人使眼色,“你疯了不成!”
“我tā • mā • de就是疯了,这都叫什么事儿,人家当初可是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们的,现在不需要人了,就要弄人家.....做人不是这么做的!”林大团长一脚将椅子踢到一边,可能是刚才气着了呼吸有些不畅,他一把扯开了衣领上的扣子。
杨老头拉都拉不住他,也只能跟着气的半死:“你个臭小子,你是要害死我们啊!”
“现在什么情况,你就说要帮人说话,怎么帮?你以为是下面的几个人眼红他家有钱要收拾他?不是!”老头用手指了指天,“都是上面的意思,是上面要动他!”
老头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夹着烟的手指都在颤抖:“也不光是你大舅哥一家,好多人都会受影响,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你要知道,咱们不能干政。”
“还有你媳妇的事情,你忘了她后面被腐蚀了吗?”杨老头最后一句说的很低很低,只有林大团长能听见,“她是帮了我们很多,可是后来她犯错误了,要不是看在她过去帮过我们的份上,你以为他们一家还能安生的活到现在?”
林大团长喘着粗气:“一码归一码,她是她,他家里是他家里,再说,我们不是已经....已经处理了吗,还想怎么样?赶尽杀绝吗!”
“你又糊涂了!”杨老头沉着脸,“我们是军人,我们不能干政,现在是地方上要动,我们是不能插手的!”
“再说人都已经跑了,你在这跟我叽叽歪歪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不公平!太公平了!给我一支烟,”他这一阵子时常觉得恍惚,今天那边居然还派公安来调查,他大舅哥又没shā • rén放火,凭什么要抓他,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可是在革命中做过贡献的,怎么就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呢。
杨老头看他那样,叹了一口气,将桌子上的一包烟扔给了他:“你啊!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林大团长只抽了一口,就呛的抽不下去,又把那支烟递给杨老头:“我就抽不惯这个!”
杨老头接过烟:“别想了,也许上面是别有什么用意呢,咱们眼界浅,看不出来里面的道道也正常。”
林大团长哼了一声:“狗屁道道!”
“哎哎,注意自己言辞!”杨老头头疼,“你这脾气要是以后还想往上走,就得克制些!”
林大团长将踹倒的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往上一坐:“没劲!”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儿子想,”杨老头叹气,“你真不打算再找个了?你说你就一个儿子....还是有点少了。”
“是不是你媳妇又跟你唠叨什么了?”林大团长立马警觉地盯着杨老头,“上次她跟老马媳妇一起撺掇给我家那谁找对象,我还没找你要说法呢,怎么这么快就又想着给人做媒了?”
杨老头没好气的瞪着他:“要什么说法?那次的事她后来跟我说了,我也觉得小钱挺好,你家那谁要是真想找个人再嫁,小钱就很合适!”
林大团长仰着脖子就跟人争了起来:“怎么就合适了?你知道人家喜欢啥样的吗,你就说合适?那小钱媳妇才去世,人家没准还没走出来呢,你们一个个就盯着给人做媒,是不是也太没心肝了点儿。”
“你个臭小子,说谁没心肝呢!”杨老头气的仰倒,“气死我了,还说我不懂?我不懂,你懂?人家小钱多好的条件,人又年轻,还没孩子,”
林大团长听老头例举着小钱的优势就坐不住了:“我家那谁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帮着留意的。”说完就摔门而去。
杨老头耳朵被震的嗡嗡响,气的大骂,只是林大团长已经走远,听不见了。
就在林大团长跟杨老头谈话的时间里,萧圆也在被两个公安“审问”。
萧圆开始是有一点紧张的,但是说了一段时间后,她就不紧张了。
“当时我一看他那寒酸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来打秋风的,本来他要跟我客客气气的,我还能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结果他一个臭乞丐竟然还跟我耀武扬威,吆五喝六,我不赶他走还留他吃饭不成。”
两个公安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发问:“你一个小保姆,敢把主人家的大舅子赶走?”
“是前大舅子,他妹子已经难产去世了,他妹子要是没去世,他们两家还是亲戚,现在人一死,那就是两家人,哪有前大舅子上门打前妹婿的秋风?”
两个公安脑子里都回想着刚才杨师长告诫他们的话,这人还真是个混不吝。
“那他走前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别的,比如道别什么的?”
萧圆摆出一副嫌恶的样子:“道别?哪里用的着道别,我直接将人打出去了,就一臭乞丐,我还跟人道别,我是得有多闲!”
两个公安恨的牙痒痒:“你端正一下态度!”
萧圆火气上来,一拍桌子:“怎么了?我就是这态度,他就一打秋风的,还想我态度好?凭什么呀。”
“你,你,哪有你这么干事的?人家可是你主家的亲大舅子,你,你,简直拿着鸡毛当令箭。”其中一个公安气的话都说不利索,这人简直太混账了,一下子就让所有的线索全断了。
萧圆嗓门比他们还大:“什么鸡毛不鸡毛的!我在林团长干了大半年,从来就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大舅哥,两个孩子也从来没提起过,我估计他们关系肯定不好,现在他落魄了,就想着过来占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
另外一个见自己搭档气的眼睛发红,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走吧!”
萧圆看着他们俩:“我说你们俩怎么不来前打个电话问问呢,你们这大老远的跑一趟,结果屁都没查出来,不是浪费火车票钱么。”
一个公安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萧圆:“你,就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人赶走了,我们,我们,”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另一个怕搭档失态,一把将人拉到一边,“你走吧,我们没有问题问你了。”
萧圆这才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但凡先挂个电话问一声,就不用,”
“滚!”两个公安异口同声的大喊了一声,他们也是有血性的,本来什么都没查到就够气人的了,结果这人还往他们胸口撒盐巴,简直太过可恶。
萧圆看他们脸色都不大好,也就老老实实的出来。
到了外面,就见林大团长跟马政委等在门口:“哟,你们怎么来了?”
马政委上下打量萧圆:“你没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吧?”一边说着还一边朝萧圆刚才出的那个房间看,“他们也是工作,你没有....是吧?”
林大团长抿着嘴轻笑:“瞧你说的,人家两个大老爷们怎么会被气着?”
萧圆眨眨眼睛:“嗯....其实我也没说啥,我就说他们怎么不来前挂个电话问问,这要是先挂了个电话,不是很容易就清楚了么。”
林大团长忍不住开怀大笑,马政委听完是不住的摇头,看自己战友又笑的这么张狂,狠推了他一把:“人还在里面呢,你注意点儿!”
林大团长这才稍微收敛了点儿,不过还是笑的很开心。
马政委摇了摇头没再管他,反而跟萧圆解释起来:“人家不是不想打电话,他们是怕刚好那一家子就藏在我们部队,到时候他们一打电话就打草惊蛇了。”
萧圆还是不能理解:“他们怕打给你们打草惊蛇,还可以打给县里的公安局啊,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吗?”
马政委看了一眼那道门,就拉着萧圆往外走:“说来话长,孝中大舅哥可是我们的老熟人了,当初帮了我们不少,他们怕我们.....”
林大团长跟在后面,默默听着,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
里面的两个公安又看了看笔录,什么发现都没有,一时都很沮丧。
“唉,怎么林团长会找这样的人当保姆?简直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连人亲大舅哥也敢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