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一会,外面的天更黑了!
林一民刚从办公大楼出来,就被室外凛冽的冷风吹的直打了个冷战,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黑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看样子是要下雪了,差不多也到了下雪的日子。
他狠狠搓了搓手,又把大衣的领子给竖了起来,准备的差不多,又看了一眼路上,路上一团一团黄蒙蒙的光亮在黑夜里显得有些飘忽,他跺了跺脚,迎着寒风往家走,走起来就不冷了。
到这点儿,该下班的都下班了,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林一民慢吞吞的走着,才刚走没多久,就见一个人从另一条岔路拐了出来,他朝那人看了一眼。
大冬天的,大家伙都差不多的打扮,都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人长相,他跟人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那人倒是奇怪的很,先是盯着他瞧了一会,然后就停了下来不走了。
林一民心里纳闷,不过也没多想,兴许就是下班赶的急落下东西刚想起来呢,他又扫了人一眼,见人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就又裹紧了大衣继续往家赶。
离到家还有一段路要走呢,林一民低头看了一眼那条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要是他的腿还好好的,一溜烟就跑回去了,哪里用的着这么费劲!
自打天冷了以后,林一民就不再骑自行车上下班了,一个是天冷后,地上有积水的地方可能会结冰,骑自行车不安全,二个是,迎着冷风骑自行车,他那条伤腿疼的受不住。
想到自己的伤腿,林一民又忍不住犯愁,这天冷了,估计腿又得疼了,要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开点药膏贴贴吧。
林一民一瘸一拐的往家走着,突然被人从后面推一把,可能是那人力气小或是太紧张了没使上劲儿,总之没将他推到,而只是推了个趔趄。
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跑出去一段,只剩下一个笨拙的影子,林一民当兵的出身,虽然伤了条腿,但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身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几个大跨步加速,再一个腾跳就将人摁倒在地,什么话都不问,当头就给人一拳:“小子,敢偷袭我!”
将人打懵,一把扯掉人脸上蒙着的围巾,总算看清了人长相,这一看,可把林大主任恶心的够呛,一个没忍住,他又给了他一拳头:“□□大爷的,怎么是你?!”
他娘的,真是冤家路窄,居然碰上侯家那个神经病,他记得上次好好收拾了他一顿还给人背了一个处分,打那后,这小子每回见自己都绕道走,没想到今儿居然敢偷袭,真是胆子肥了。
候孝东也没想到这家伙运气这么好,被他那么狠推一下居然都没摔倒,不光没摔倒,居然还能追上来,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正常人居然会跑不过一个瘸子,没跑过不算,还被人逮住了,这会还被人按着,连动都动不了,他暗暗咬了咬牙,感叹自己实在倒霉!
见人恨恨瞪着自己,一句话不说,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林大主任那个气啊:“你有病吧,总跟我过不去干嘛?”难道之前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来一个更狠的试试?
不过不管再怎么生气,他的理智还在,没忘记他们这会还在厂里,免得被人看见逮住把柄,他从人身上爬起来,伤腿那儿立马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刚才太使劲了,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让自己浑身放松下来。
候孝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瞥见林主任好像身体不大舒服,他朝他的那条瘸腿看过去,一下明白了,敢情是腿伤复发了,也是,刚才跑的那叫快,这不,立马报应来了,该啊!
他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对着林主任的方向就吐了一口带着血红的吐沫,当然,他没敢往人身上吐,只敢吐在人面前的地上,不过就算这样,也够侮辱人了,显然他自己也很满意这一点。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瞧刚才林主任的身手,呵!那叫一个矫健,我还当您大好了呢,敢情没有啊,我说林主任呐,你好歹悠着点儿,明知道自己腿脚不好,就别跟我们正常人似的跑啊跳的,这要是有个万一,可就瘸腿变废腿,再也走不成喽。”
林大主任阴恻恻的转过头看着他:“我看有些人实在是骨头贱的很,非得好好教训一顿才能涨涨记性!”
知道林主任的腿伤复发,候孝东的胆子确实肥了不少:“说我骨头贱?我再贱有你贱?什么脏的臭的都不挑拣,就大宝娘那样儿的,白给我我都不要,也就你林主任荤素啥都不忌,什么都能下得了嘴!”
这会的候孝东就像是一个因爱生恨的可悲男人,因为曾经拥有而不懂得珍惜,失去后又觉得痛苦,但他从来不检讨自己,只会怨怪别人不坚守,只会憎恨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和事。
当然,这一切,他自己是不自知的!
这会的候孝东想起今天下午听来的事儿,他又忍不住的嘲讽,“听说你还给人娘俩老多票?啧啧,可真上心啊,我就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给别人养孩子的,你林主任真是,”他竖起自己的大拇哥,“这个,佩服,当男人的,我就佩服你!”
林大主任“呵”了一声,迅雷不及掩耳突然就给了人一拳头,侯孝东倒在地上两眼直冒金星,林大主任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伸出一只手亮了亮自己的拳头:“看见没?这就是我拳头的厉害,哪怕我就是双腿全废了,想揍你个软蛋还是轻轻松松!”
远远听见说话声,好像有人正往这边走,林大主任又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某人:“我警告你,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儿!”撂完狠话,林大主任转身就准备走,然后似乎是想到什么,他又转过身,
“下次要再敢偷袭我,”他又举了举自己的拳头,“就不是今天这么容易过去了!”这次说完再没有停留,直接就走了,很快就只剩下一个淡淡的黑影。
候孝东等人走了,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拍一下身上的灰尘,就赶紧往门口跑,他可不想跟人碰上,到时候又得一通解释,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背着处分呢,是一点事不能出的。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这才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脸上的伤,暗暗后悔刚才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推了人家一把呢,那林主任当兵的出身,就是一条腿受了伤,也不是他能打的过的呀!
千金难买早知道,候孝东暗骂一声晦气,就狠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仔细收拾了一番,再将嘴里的血水吐干净,这才转身往家走,路上还得编个说的过去借口,不然回去不好交待。
哦,明天上班还得应付领导,想起那个近来对他越发横眉冷对的好师兄,借口一定得想个好点儿的,不然自己耳根又得不清净了。
候家
因为家里唯一挣钱的顶梁柱侯孝东最近要好好表现,天天加班很晚,侯家一大家子少不得都得陪着,跟着很晚才能吃饭。
又因为顶梁柱到家的时间不定,候家一大家子就都早早的在客厅等着,人一多,少不得就得议论些家长里短,这不,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大宝娘。
“我说大侄子,听说厂里给了你娘不少票?”候二媳妇想起下午听来的消息,心下忍不住的嫉妒,也不管老爷子咋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提了出来,她一把揪住离自己最近的亲儿子二蛋推搡着,又指了指边上的四蛋,
“你看你俩弟弟,连身体面衣裳都没,你这样,你让你娘也“借”点票给我,回头我让你俩弟弟上你娘那儿给她磕头!”
大宝小哥俩坐在角落里,听二婶说起来,只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我妈都没给我们做衣裳呢!”凭什么就“借”给你?当他傻呢,那“借”出去的票还能还回来不成,这不是明抢么。
周小翠直接就冷笑了:“有些人啊,就是这么不要脸!人都跟你老候家离了婚,断了关系了,还舔着大脸跟人借东西.....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老爷子听了也是满脸的不赞成:“老二家的,又胡说什么!”差点就结仇了,还上人家里‘借’东西,亏她想的出来。
“爹,你没听说吗?人大宝娘如今算是发达了,厂里又是给票又是给钱的,人家现在富裕着呢,我问人借点票怎么了,她又不是没有,好歹我们亲戚一场,看在我俩大侄子的份上,人家还能不借?”不借就不怕她们苛待两孩子?都是做娘的,她心里有数着呢。
候二媳妇又想起前大嫂从小就阔气,如今手头宽裕了,说不定还跟从前一个样儿,只要跟人好好说说,就能捞点好处,这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啊!
“看来有些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拐角还要厚啊,都说了两家没关系了,居然还要舔着大脸上人家里借东西,哪来的脸呢,连个拐着弯的亲戚都不算,人家欠你的呀!”周小翠骂的毫不留情面。
接二连三的被周小翠骂,候二媳妇气的不行:“我又没问你借,你啰嗦个屁!”
“你倒是敢提,看我搭理你不?”
“就你?你一个吃干饭的,啥也不是,想我借我还张不开嘴呢!”
“我就是吃干饭,也是吃的我男人的干饭,不像某些人,自己白吃不算,还拖家带口赖在人家里吃干饭,赶都赶不走,跟个牛皮膏药似的。”
“你!!!”
“好了!”眼看着妯娌俩又要吵起来,老爷子大呵一声,“都别吵了,被邻居听见了,又得传出闲话!”
老爷子浑浊的老眼狠厉的扫过两个儿媳妇:“都给我皮紧着些,如今老大还在厂里低头做人呢,咱们一个个的都帮不上忙,但也不能给老大拖后腿,谁要是还管不住嘴巴给老大惹事,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回乡下种地去!”
候二媳妇心里虚,哼了一声,这才不说话,周小翠撇撇嘴,不以为意:“那您可得管好你二儿媳妇,让她说话小心点儿,人家大宝亲娘可不是好惹的,真要让她听见有人想算计她,想“借”她东西,小心人家再举报咱家。”
“你说谁呢?”候二媳妇咬着后槽牙,“爹啊,你看大嫂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我不就说了两句吗,至于这么不依不饶?”
“都少说两句!”老爷子准备和稀泥,“老大快回来了,都老实点儿吧,整天吵吵的,让人看了像什么话!”
候二媳妇见老爷子偏帮周小翠,突然撒起泼来:“这城里待不下去了,我们娘几个还是回老家去吧,不然每天累死累活,还整天被人指着鼻子骂癞皮狗,有什么意思?”嘴上喊着要走,屁股却是动也不动,她一把抱住自己的二蛋就开始哭,
“我可怜的二蛋呀,连身能出门的棉袄都没有啊,当初他爹硬生生饿着肚皮供着大伯上学,如今孩子进了城,连身好衣裳都见不着......”
老爷子被儿媳妇哭的青筋直鼓,他忍着怒气小声骂着:“你这是干什么?不嫌丢人?!”
“我丢什么人啊?要丢人的也不是我!”候二媳妇一把将二蛋推到老爷子怀里,“爹,你看看,你看看啊,你看你宝贝孙子,大冬天的还穿着单衣呢,世上咋有这么狠心的大伯,眼看着亲侄子挨着冻都当看不见!”
“我呸!”周小翠听了又忍不住跳出来大骂,“你自己出门不带衣裳,也好意思怪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