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出了后来的事,如今人一死,纵使有再大的怨气这会也消了,余下的只有曾经美好的回忆。
候三候孝北也跟着红了眼睛,他咬着后槽牙恨声骂道:“刘寡妇害死我们爹娘两个人,这事就这么完了?”
“不完了还能怎么样?她自己也死了,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我们谁都不知道,”候三叔皱着眉头:“如今人死债消,咱们只能认栽了!”
“凭什么就认栽了?明显就是刘寡妇谋害我爹娘的命,两条人命呢,我们就这么认命了?”候孝北握着拳头,情绪很是激动,“不能这么算了,凭什么她搅合的我家破人亡,自己一死就想算了?”
“她是死了,但她不是还有儿子吗?就让她儿子赔我爹娘的命!”
候大伯叹气:“刘寡妇儿子昨儿就不在家,你爹娘的事还真赖不到人头上!”要不说刘寡妇精呢,连办那种事都晓得把亲儿子支开。
说起这事,候大伯就气的牙痒痒,本来他们都以为二弟跟刘寡妇断了来往了,不成想,人家私底下居然又勾搭起来了。
估计昨儿个晚上,二弟又没忍住去找刘寡妇鬼混,结果被弟媳妇抓了正着,然后不知道怎么的闹将起来,最后三个人都死了。
是的,尸体是在刘寡妇家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三个人身子都硬了!
“谁知道他们母子憋的什么坏呢!”候孝北歪着嘴巴,半点不相信。
候三叔看了一眼大哥,蹙着眉头劝道:“那你想干嘛?难不成还想找公安来查?我就问你,你爹经得起公安查吗?”
“就你爹跟刘寡妇的破事儿,回头让村里人知道了,你们几个还怎么在村里抬的起头?还有你大哥,你想过他吗?”
“即便你们都无所谓,村支书同意吗?人刚才当着你们的面说过的话,你们没忘吧?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耽误了村里的评比,不光村支书不放过你,连村里人都要恨上咱们了。”
候大伯看着两个侄子,忍不住叹气:“你爹娘就算真是刘寡妇害死的,人刘寡妇也拿自己的命抵了,我们就是闹到公安那里,最后还不是这样?”
“人公安还能拿刘寡妇儿子给你爹娘抵命不成?”
候孝南听完秃然的狠搓了把脸:“大伯,三叔,三弟就是气不过,我们不会找公安的。”
候三叔理解的点点头:“我懂,这事搁我,我心里也不得劲啊。”
“二哥还那么年轻,还有几十年好活,哪里想到会走到我前边去了。”说着揉揉鼻子,“时间不等人,你们赶紧买棺材去吧。”
候大伯又叹气:“唉,以前隔壁村就有个棺材铺子,现在没了~”
“这样,你们也别去县里了,如今什么都要票,你们去了怕也是白去,我看还是问村里谁家有,先借过来用吧。”之后,找木匠再打一副也花不了多少钱。
候三叔一听满脸担忧:“这样,咱爹不就知道了吗?”老爷子还不知道呢,这要是问村里人借棺材,一准瞒不住了。
候大伯肩膀顿时塌了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这大夏天的,不赶紧把人埋了,用不了三天就臭了!”
“再说这事本来也瞒不住啊,早上那么多人看见了,难不成咱还拘着爹以后都不出门?”
候三叔一咬牙:“既然瞒不住,那就跟爹说吧,还能让他跟二哥见最后一面!”说完候三叔就红了眼睛。
后面就说到钱的事儿,侯大伯候三叔知道两个侄子身上大概没什么钱,就让他们有多少先拿多少,剩下的他们垫着,等他们大哥回来,再把钱还给他们,南北两兄弟没有异议。
在老一辈人看来,候孝东既是长子,又是最出息的儿子,理应多出点。
商量妥当,候三叔就去村里有棺材的老人家里买棺材,候大伯就扶着颤颤巍巍的老爷子去看他二儿子最后一面,白发人送黑发人,那场面,自是一番鸡飞狗跳不提。
不过候家只停了两天的灵,就抬着棺材上山了,不埋不行啊,都有味儿了。
于是,等候孝东赶回家的时候,他爹娘已经入土为安了,白事的酒席也办完了,他一回来,还没缓过劲儿,候大伯跟候三叔就委婉的跟他提了钱的事儿,候孝东一路的哀痛伤心,到了这一刻,居然不剩下什么了。
就在萧圆忧心忡忡担心大宝他们的时候,林主任等的鱼儿终于上钩了,邓主任,哦,如今是邓老头了,只见他面色铁青的走进了林主任的办公室,神色阴冷的盯着林主任:
“你倒是好手段!”
林主任却是一脸无辜:“我干什么了?”
邓老头冷眼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也不说话,看了好一会儿,见人依旧神色不变,这才嗤了一声:“呵,栽你手里,我不冤!”
林主任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真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下邓老头就有些忍不了了:“小子,差不多行了,还跟我这装,我知道是你,也就你小子有这手段!”他说话的功夫,顺手把门关上了。
“我保证以后再不对付你,你也不要再对我几个儿子下手了,他们,”想到几个不争气的儿子,邓老头面容就颓唐了几分,“他们就是浑了点儿,但人不坏,你,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说完最后一句,邓老头就浑身萦绕着萧索之气,显得有些可怜,他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们。”、
“你们年轻,精力旺盛,又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身上还都或多或少背着军功章,不像我是文职出身,一次战场都没上过,你们都瞧不上我,觉得我是纯粹靠运气上来的。”
“您老想多了!”
林主任不想这老头居然跟他谈起心来,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客客气气的,作为小辈,他少不得要敬着些,他给人倒了一杯茶,双手捧过去。
邓老头轻哼一声:“总算懂事了一回!”
林主任挑了挑眉:“您老要早这么客客气气的跟人说话,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你呢。”
邓老头仰头一笑:“活了一把岁数了,就想过两天痛快日子!”
笑了一会他就叹了声气,“现在这世道,不定哪天就被人整下去了,你跟人好好说话,人还当你好欺负呢,那个,就是之前跟你关系挺好的工会主席的那个,他倒是个老好人,最后怎么样了,还不是被撸了?”
“我早就想开了,横竖我没两年就退休了,干什么看人脸色,别人不痛快,忍着呗,横竖忍也只忍两年,我就退下来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说我自私吗,只顾自己快活,半点不顾家里孩子死活,兴许这就是他们的命吧,谁让他们摊上我这个老子呢,受着吧!”
林主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您老又没上过战场,怎么比我们这些捡条命回来的还要潇洒?”正常不是应该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才会想的这么开吗。
邓老头呵呵笑了:“你这话说的,我虽然没上过一天战场,可能活到今天也是本事啊!”他什么没见过啊,有时候,也不是只有战场上,才会有刀光剑影。
“那您老现在怎么又来找我了呢?”林主任不解的问道,都看的这么开了,怎么又突然顾惜起子女来了。
邓老头哀怨的看了一眼林主任:“家里母老虎发威,没办法了呗!”
“几个孩子都被孩子他娘惯坏了,我后来想改都改不过来,唉,算了,儿女都是债,只要他们不违法乱纪我就知足了。”
邓老头说的口干舌燥,抿了口茶:“老头子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说?”
“你心里应该清楚,这两次的事,你自己也不是全然无辜,老头子心眼小是心眼小,但一般只给个小教训,不会把事情闹大,上次关于你那啥不行的事儿,压根就不是我放出去的。”
说起这个邓老头还同情的瞅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你小子得罪了谁,连这么隐秘的事都被人暴了出来!”
“还有这次的事,也不是我最开始传的,我顶多就是个顺水推舟.....”其实上次的事儿,他也没少顺水推舟,不过该赖账的时候就得赖账,邓老头顶着铜墙铁壁般的脸皮,面上装的无比无辜,
“咱们有来有往,你小子一丝的亏都没吃,倒是老头子我倒了大霉,不光提前退休了,几个儿子也没落到好,我小儿子的事也是你跟小王一起透露给那帮人的吧?”
“我知道肯定是你们,你们承不承认都是你们,我一要退休的人,又不是一二把手,那帮人才不会想到对付我呢,也只有你们才会想到那么损的招儿。”
林主任无比认真的听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正就是不接话茬:“可能您老对那边还不太清楚,我跟保卫处的还算熟,我就给你透点口风吧。”
“刘彪那小子从市里回来本来是要接替苗主任的......”林主任把革委会曲折离奇的窝里斗故事说了,“只能说我们俩倒霉,刚好碰上了,就被刘彪利用了。”
邓老头眼神不自然的闪了闪,当初刘彪大闹钢铁厂还有他的手脚呢,他干咳两声:“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咱们还是算了吧!”
......
从林主任办公室出来,邓老头无声叹了声气,算了算了,这小子本来就是个厉害的,他败给他也不算丢人。
不过家里几个孩子,也该下死力气管了,不然等他一死,谁还会管他们呢,邓老头怀着满腹心事回了家。
没过两天,关于林主任的传言就消了下去,几万人的大厂,每天都在发生着故事,很快新故事就替代了老故事。
萧圆就从师傅那里听来了不少,谁谁家男人跟人搞破鞋了,谁谁家婆媳吵嘴打架了,谁谁家男人把老婆打的出不了门了,还有谁谁家媳妇带着孩子从乡下老家找来了,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上次你跟我说想换房子的那家,至今还没换到合适的房子呢。”李姐还是很关心徒弟的,一直帮她留意着,“好像前两天她又跟婆家人闹了一场,听说闹的挺难看的,兴许要不了两天,她还得来找你换房子。”
“又闹了?”萧圆不抱希望,上次她一看那女的,就觉得是个特能挑事儿的主,万一跟她换了,以后不满意了,又来找她闹怎么办?
“听人说那儿媳妇事儿的很,她婆家人都快受不了她了!”李姐嫌弃的直撇嘴,“我估摸着她是想借着机会拿捏婆家人呢。”
萧圆想想觉得有理:“那她应该不是存心换房子,而是想拿着分家的事让婆家人退让一步。”
李姐孺子可教的点点头:“终于灵光了一回!”
“我就说嘛,为啥人放着那么好的房子不住,偏要换到筒子楼,敢情人家压根就没想换!”萧圆感觉换房大业遥遥无期,“这人也是,不换就不换,何必耍人玩。”
“这可说不定,她那么闹腾,人婆家不要脸面的吗?回头肯定得把他们分出来!”真当婆家是吃干饭的?还真能一直容着她呢,李姐神秘一笑,“你就等着瞧好吧!”
“我就怕那儿媳妇又要挑我房子的毛病!”
“有什么好挑毛病的,都是厂里造的房子,她不满意找厂里去!”李姐宽慰了几句,就又问起了大宝两个,“他们该到了吧?”
“唉,怎么好好的就死了呢?”
“真是想不到,才五十出头吧,啧啧,也不知道撞上什么太岁了,一下就都死了!”
“天这么热,这人呐,根本放不住,估计大宝他们回去,人已经入土了,顶多回去上个坟~”
萧圆还是不放心:“我那天看候孝东的样子,还真挺吓人的,我就怕他精神恍惚,顾不周全。”
“你这话说的,人亲爹亲娘,一下全没了,搁谁,谁心里好受?”
“我不是那个意思,唉,我这不是担心他顾不上孩子嘛!”
萧圆每天在家数着日子,还在想得过几天,她俩个孩子才能回来呢,不成想没过两天,人就回来了,萧圆看到两个孩子的时候,还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候孝东老家,原主去过,光路上就得耽误四五天,大宝他们前后就去了六天,相当于在家歇了一晚就回来了,这还真是上坟头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大宝小大人般叹了声气:“爸爸跟二叔三叔吵了一架,我们就回来了!”
小宝有些黏答答的,听了哥哥的话,拍着小胸脯嚷道:“吵的可凶了!”
“吃了没?”萧圆一走近就闻到两个孩子身上的异味,“上我那去洗个澡先,这身上都馊了!”
大宝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就嫌弃的摸摸鼻子:“真难闻!”
“走吧,跟我回去!”
“周小翠没事吧?你们这也太赶了!”萧圆牵着两个孩子往家走,“怎么着也要缓两天再出发啊。”
“爸爸非说要回来~”
“周姨身子不舒服,这会在家躺着呢,爸爸说吃过饭就带她去医院。”
“妈妈,爸爸可生气了,说以后再不管二叔他们了。”
“周姨也跟他们吵起来了,说他们死要钱!”
“周姨说二叔三叔他们坏透了,他们连爷奶的棺材钱都不出~”
萧圆猜也猜到为的啥:“跟你们没关系~”
大宝又叹了声气:“爷奶他们也挺可怜的!”
萧圆看看边上没人,就轻声问道:“你爷奶到底怎么死的?”
大宝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
“你咋不知道呢,你不是都回去了吗?你二叔他们没跟你爸说?”
“我,我睡着了~”
“那你堂哥他们没说?”
大宝又仔细想了想:“听说好像是死在外面了,妈妈,他们都讨厌爷奶,连二蛋四蛋都讨厌他们。”当然他们也不喜欢他跟弟弟,都不跟他们说话。
萧圆见实在问不出来也就不问了:“二蛋娘的事你忘了?”
大宝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
“妈妈,他们都说二叔要娶新媳妇了呢!”
“应该是假的吧,你爷奶才死.....即便要娶,也得等一阵子!”萧圆有点同情二蛋几个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