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林三媳妇更急了:“人二嫂都快急疯了,去年我还看她老去城里找大柱,今年都不咋去了,估计是去了也没用!”
“我就知道大柱媳妇肯定靠不住,当初二嫂被大伯几句话一哄眼睛雪亮,当时就不把大伯放在眼里,那狂的,我都看不下去!”
“现在好了吧,鸡飞蛋打!”
“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大柱住的都是媳妇单位分的房,人大柱媳妇凭啥管小叔子啊?又不欠他的!”
“呀呀,还没完了?”林三瞪了媳妇一眼,“人二房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有这闲工夫,你把四麦的事上点心,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门子了,嫁妆什么的该添置的得添置,别闹的难看了,孩子再埋怨你!”
二麦已经嫁人了,嫁到村支书家,三麦读书厉害,三年上完初中高中所有课程,后来运气好,赶上部分中专招生考上了卫校,如今还在上学,因为三麦出息,林三可算在村里扬眉吐气了一把。
剩下四麦,因为五年前的事,她傻到没傻,不过性子变了好多,沉稳了不少,不过跟五柱再也没有从前那么亲密了,母女俩也隔了一层。
林三媳妇早前还想跟女儿和好,可四麦是个冷心的,一直不为所动,后来林三媳妇也寒了心,对小女儿越发不上心,眼瞅着小女儿到了相看的年纪,也半点心不操。
林三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媒人给女儿相看,相看了许多,总是不大满意,不是四麦不满意,就是他看不上男方家里,四麦的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眼看女儿岁数越来越大,林三也开始着急了,好在运气不错,终于在今年年初定下来了,男方是部队当兵的,年前回家过年,顺便相看一下,其中就有四麦,后来两边都满意才定了下来,如今就等着男方下半年请假回来办酒了。
林三媳妇哼了一声:“该准备的你不都准备好了吗?还要我做什么?”
“你个当娘的跟个孩子计较有意思吗?闺女马上就要出门子了,以后再回来就是做客,你就不能在这几个月里做做样子?”
“是我跟她计较吗?明明是她记恨我当年打她的事儿!”林三媳妇委屈死了,“谁家孩子没被打过啊,就她精贵,碰不得?就为当初那事儿,还记恨上我了?”
“就为了那一次的事儿,我之前那些年对她的好全都忘了,村里狠心爹娘什么样儿,她没见过吗?我真要是个狠心的,她早被打死了!”
“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眼比针鼻儿还小,我就打了她那么一次,不管我再对她怎么好都捂不热了,行啊,我就看她以后怎么对她儿女!”
“十根手指还有长短,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一碗水端平!”不老说她偏心吗,行啊,她就看她以后能不能做到。
林三烦的不行:“行了行了,闺女还小呢,以后嫁了人,她自然就懂事了。”
林三媳妇往席子上一躺:“随便她怎么折腾,反正我是不管了!”
“以后她过的好,我不沾她的光,以后她过的差了,也甭指望我帮衬,我就是死了,也不指望她送我上山!”
“哎哎,越说越不像样了啊!”林三蹙着眉头,“说的跟仇人一样,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林三媳妇背过身子:“你别管!”
“反正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三叹气:“不养儿不知道养儿的苦,等她以后生了孩子自然就知道了,你急什么?”
“爱咋地咋地吧!”
林三见说不通,叹了声气:“等过两天,小娴那丫头过来了,我让她帮忙劝劝四麦,唉,四麦就是犯轴了,其实心不坏~”
要不是四麦马上要嫁人,其实小娴倒是可以跟四麦一起住,两个姑娘也能作伴,自打三个姐姐嫁人的嫁人,上学的上学,如今四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也使她性子越发左了。
五柱现在岁数大了,就不跟林三他们一起睡了,而是搬到三柱他们屋去住了,等四麦出了门子,她现在住的屋就给五柱。
这五年有林三亲自盯着,五柱倒是学乖了,懂事了不少,三柱两个也不会真记恨他小时候犯的错,兄弟三个相处的还不错。
五柱对即将来得新哥哥很好奇:“他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啊?城里那么好。”
四柱浑身只穿了个裤衩子,他扇着大蒲扇:“城里不让待了呗!”
“不然你以为人想来啊?”
四柱想到什么踢了踢上面的架子床:“唉,你说咱们还能进城吗?”
在农村,像他们这么大的男娃,都娶媳妇了,运气好的,说不定儿子都有了,如今家里为了让他们进城,一直压着,但他现在觉得进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大哥都顾不上我们,二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都好久没给家里写信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大伯,可大伯真的会管他们吗。
三柱比四柱还大一岁呢,要说急他比四柱还急呢,他都急了好几年了,如今都麻木了,他盯着天花板发呆:“谁知道呢!”
他比四柱知道的还多些,知道他娘已经跟城里大嫂闹翻了,大哥那边根本指望不上,现在就看二哥那边的了,要是二哥那边再没戏,他娘肯定会求大伯,要是大伯那边再没戏,三柱不敢想下去了。
四柱听了叹气:“还是小柱子命好!”
类似的话四柱这两年经常说,五柱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爹说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呢!”
三兄弟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声气,是啊,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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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萧父萧母一直盼着,对于孙子下放到这边的事,之前他们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女儿从来没在信里提过,他们还以为女婿能护得住孙子呢。
等从村支书那里得到了准信的时候,他们再想反对都不成了,女儿在信里也写了缘由,对女儿跟孙子的安排,他们老俩口除了心疼难受,实在说不出反对的话来,说什么呢,儿孙孝顺,是他们的福气。
有萧圆隔三差五寄过来的东西,又有村支书他们暗地里的帮衬,萧父萧母这几年过的不错,连带着一起下放的几个人都过的不错,大家还都以为是这边的村支书仁义呢。
只有几个跟萧父萧母一起来的老同志隐隐猜到真相,平时对他们老俩口也格外客气,他们现在已经不住牛棚了,而是住进了窑洞,当然窑洞不是白住的,而是需要他们发挥所长,帮助村里解决问题。
比如萧父是学机械的,从公社借来的拖拉机坏了,就可以让他修,免费修,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毕竟公社拢共就一台拖拉机,他们村想借一回可不容易。
不过即便如此,在萧父露过一次手后,村里人都对他敬重了不少,起码不像从前那样指指点点,还对他吐口水了,除了拖拉机,他还会修自行车,只要有工具,他就能修,村支书家的收音机坏了,也是他修好的。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人就是教村里孩子识字,开扫盲班给村里不识字的成年人扫盲,自打知道村支书家的大孙子初中毕业,就‘考’进了县城的酱料厂,村民们学习的积极性格外高,特别是对孩子们,那真是一家子人盯着让他们好好学习。
为了孩子们,就是上面派人过来检查,村民们都自发的替萧父他们打掩护,萧父他们知道好歹,都投桃报李,对村里的孩子们格外上心。
三年前,林一民收到了村支书的来信,他就想了法子,把村支书家大孙子安排进了酱料厂,村支书看孙子果然进了城,对萧父他们更上心了,不过有些事不能太明显,他只能‘一碗水端平’。
别人不知道底细,村支书自家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猜到八成跟之前来家里的那个瘸子有关,后来发现村支书对牛棚那帮人越发上心,他们都默默的没有问,为了儿孙,他们甚至都潜移默化的帮牛棚那帮人说好话。
林村支书是个嘴巴严的,不该说的从来不跟家里说,就怕他们不小心说漏了嘴,上次接到信,上面说安排了一个人过来照顾老俩口,他就一直算着日子。
今儿接到通知,他心里就有数了,林支书架着牛车晃悠悠的走在黄土高坡上,心思却早就飞远了,那人是个本事的,把孙子安排的妥妥当当,什么把柄都没给人留,即便以后他被人举报了,也连累不到孙子头上。
不过有时候,林支书也觉得害怕,人不在本地,却能安排的这么滴水不漏,可见这边也是有人的,要是他平时糊弄一些,是不是那边很快也能把他收拾了呢。
林支书想到这里,叹了声气,算了算了,已经上了贼船,想下来怕是不成了,再说人也没让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次人也说了,不用特别照顾,只在危急生命安全的时候搭把手就行,这个不用他说,他也不敢不管啊,毕竟知青出了事,他也要倒霉。
林支书松了口气,不过是捎带手的事,能帮就帮一把吧。
等接到了人,林支书在点名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扫了人一眼,一看是个文文静静的小伙子,他就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坐在牛车上,迎着落日的余晖,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萧锦华感到了久违的平静,他觉得自己自由了~
最远的萧锦华都到了,小娴姐弟不可能比他还晚,前天就到了,大宝第一次来,一路上一直缠着小娴问东问西,小娴累的很,回了两句就再懒得搭理他。
同来的知青对他们姐弟都很好奇,到底是年轻人,又是完全的陌生人,没一会功夫,大宝就跟人打成一片,看的小娴直皱眉。
进了村子,小娴就领着大宝直接去了林家,在路上,小娴又把大宝数落了一顿,说他嘴上没把门,什么都往外说。
大宝不服气,姐弟俩就又闹了一场。
后面大宝跟三柱他们混熟了,又想要下水玩,被小娴发现,姐弟俩就又吵上了,过来还没两天呢,就闹了好几场了。
这边萧圆自是不知道姐弟俩这么快就闹上了,她这会正在生孩子呢,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礼拜,好在邻居张嫂子一直在边上看着,发现不对,立马就喊人帮忙,生产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拎上就能走。
萧圆刚到医院没一会,林厂长就赶来了,萧圆还好,才刚发动,一时半会又生不出来,倒是他紧张的不行,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额头上的汗唰唰往下流。
张嫂子看的好笑:“林厂长着急见儿子了呢!”
萧圆呼呼喘着粗气:“他就是瞎着急!”
“你别傻站着了,赶紧给我弄点吃的来,吃饱了等会才有力气生。”
林一民一拍脑门,急忙跑了出去,张嫂子懊恼不已:“怪我,我刚都把这茬给忘了~”
萧圆摇头:“大姐忙前忙后的,我感激都来不及,呼呼~”
“又疼了?”张嫂子凑了上来帮她擦汗,“天这么热,回头你这月子可怎么做呀?”
萧圆叹气:“硬抗吧~”
说着又摸摸肚子:“这孩子磨人着呢!”
萧圆不是第一次生了,这副身体也不是第一次生了,后面生产很顺利,晚上11点,萧圆生了个女儿。
第二天李姐过来看她,看着小丫头忍不住叹气:“你这什么命啊!”居然不是儿子,李姐真心替徒弟可惜,毕竟年纪不小了,以后怕是不能生了。
萧圆瞪她:“女儿怎么了,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我就稀罕女儿!”
“你就跟我犟吧~”李姐才进来一会,就热的不行,她擦了擦汗,“这夏天坐月子,就是遭罪!”
她看窗户开了一道缝,不过那点缝没什么用,屋里还是热的喘不过气,她抖着衣领子:“这也太热了,就跟进了蒸笼似的~”说着,她就往门口看了看,凑到徒弟跟前,小声问道,“他没嫌弃吧?”
萧圆轻轻摸摸了女儿的小脸:“嫌弃什么?生男生女主要看男人,他自己生不出来,关我什么事儿?”说完她就喝了一杯凉白开,说是凉白开,其实跟温水也差不多了,天实在太热了,一会汗水就流了一身,不补水不行。
李姐撇嘴:“你这都打哪儿听来的?”她以为这是徒弟自我安慰想出来的,也就没再多说,怕说多了,徒弟心里不得劲,她干脆岔开了话题:
“他人呢?你辛辛苦苦给他生了孩子,他不在这里照顾你,上哪儿去了?”
“在家熬鸡汤呢!”萧圆用手扇着风,“师傅你就放心吧,他不会对我们娘俩不好的,不管男女总是他的种,有总比没有强!”
李姐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这才放下心来:“也是,早前都以为不能生了,如今有个孩子,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你坐月子,你婆家那边没表示?”
“表示了,才寄了五十斤麦子过来,应该是今年的新粮,我家老林说要磨了麦子面做疙瘩汤吃呢,我都服了他了,这么热的天吃疙瘩汤,亏他想的出来!”
李姐瞪着徒弟:“你坐月子,不吃疙瘩汤,你想吃什么?”
“都是生了三个孩子的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萧圆无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我都要热死了~”回去连电风扇都不能用,一想到接下来一整个月都是这么热的天气,萧圆就想死,“这么热的天,简直不给我活路!”
李姐也擦了一把汗:“行了,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你婆家除了给了五十斤麦子,就没别的了,孩子穿的小衣裳什么没准备?”
“怎么准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婆婆眼睛不好,我那俩个弟妹,平时还要下地挣工分,哪里有闲工夫做小衣裳?”萧圆看师傅还想再说,摇了摇头,“算了,我们什么都不缺,何必跟她们计较。”
李姐哼了一声:“你就是脾气太好了!”
“你说你生产这么大的事儿,你婆婆眼睛不好来不了,她怎么也该派个人来,不说别的,老母鸡总得准备几只吧,谁家儿媳妇生产,婆家不准备这个啊,还有鸡蛋,鸡蛋总得备上一两百个吧,这些东西城里不好弄,乡下还不容易?”
“我看他们就是不上心!”
萧圆想的开:“两边这么远,来回跑一趟,耽误多少功夫啊,再说那鸡能撑得住吗?不定在路上就死了,就是鸡蛋,现在天这么热,也放不住!”
“算了,横竖林厂长不会亏待了我!”
李姐哼道:“行吧,你都不在意了,我个外人还说个什么劲儿!”
“你是我师傅啊,怎么是外人,你就是我娘家人~”萧圆赶忙哄道,“回头我家丫头的衣服,还得麻烦师傅呢,回头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李姐勾着嘴角:“哼,看在小丫头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说着又一脸同情的看着徒弟:“回头让林厂长多买点痱子粉,不然有的你罪受~”
师徒俩正说着,就见林厂长拎着篮子进来,后面还跟着小宝,一看到李姐,林一民就打了招呼,李姐看他来了,叮嘱了两句,就站起身告辞了。
等人一走,林一民就将瓷缸子里的鸡汤倒到碗里:“油都撇干净了~”
小宝一进来就凑到婴儿跟前:“妈妈,妹妹好小啊!”
萧圆听的好笑:“你这不废话吗?”
“你这么大的时候比这还小呢!”
“没事就在家待着,这里热死了,等明儿个妈就回去了。”
林一民将鸡汤递给萧圆:“吃吧!”
萧圆接过鸡汤:“你们吃了没?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失言的一天,希望明天能结束:,,.